一

老家在山里，小时候也不觉得交通不便，村庄通往外面的路也有很多，有几条简易砂石路通往新庄、全胜、芦塘、红旗、光辉、青岭各村，还有几条通往湖北阳新一些村庄的林间小道，也有通往一些周边乡镇高丰、南阳、黄金的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的发展，有的逐渐成了车辆通行的公路，但最主要的一条应该是从乡政府经南阳乡通往县城和经南阳、夏畈通往码头的公路。

这是我记事起唯一一条与外面通车的公路，一个山头乡的发展从这条路上的客运变化中也许能见一斑。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每天早晨有两辆从乡政府始发的客运班车，一班发往瑞昌县城，一班开往码头镇，朝发晚归，流水的司机，铁打的班次。

开往县城的班车乘客有乡、村到县里办公事的干部，有到县里走亲访友的村民，还有一些进城购买日常用品、衣服被子、干菜杂货的人，或单枪匹马，或三五成群，从各个村庄赶早汇集到班车上。为了能抢先坐上座位就必须起得更早些，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一到车上熟悉的乡亲们那是一路上天南地北地聊到终点，班车过道上也站满了人，前胸贴后背，脚都迈不开，因为每天往来的只有一班车，通常是来时车满满，回时满满车。

开往码头方向的班车也许要更加雄壮些，从乡政府出发时，人还没有完全坐满，班车车顶棚上就被篾货绑得满满当当，这些本乡篾货老板一到码头还要抢轮渡将篾货转运到武穴，急匆匆不会作些许停留，把这些全手工制作的箩筐、箕子、箢篼、竹床、竹椅、筛子、簸箕、竹扁担跨省过江运到武穴的土产市场，有的批发给土产杂货店里，有的为了卖得好价钱也会到市场上零售，这样就更费些时间。

通常这些去武穴贩卖篾货的老板总会给乡亲宣传武穴的东西如何如何便宜，质量怎样怎样好，品种怎样怎样多，描绘得有声有色，好像武穴就是买卖的天堂。虽有些夸大其词，但当年武穴商品市场确实是五花八门，花样繁多，商品玲琅满目也是不争事实，当然老板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尽量带些不花钱的帮手，转场时帮忙看管货物，有时乡里乡亲还能换换肩上的担子，不用说是多么好的事。

二

国营客运班车在这条路上行走了将近二十年，也许要短一些，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客运公司改制，客运班车就逐渐没落了，乡里一些私人购买的龙马车代替了国营单位的客运班车。龙马车的车身全蓝色，车头双排座，车尾两边各一排简易座位，车身撑起一个遮阳挡雨的棚子，座位中间能放些货物。由于车辆数量较多，有时有人包车中途还会往乡里跑个来回，一来一往就会耽误些时间，到县城办事的乡亲也只好耐心地等，一是理解讨生活司机的难处；二是乡里乡亲抹不开面子，下次坐车带货司机也会客气热情一些；三是有的司机跟自己村庄近些，以后坐车也可以少走些冤枉路。

龙马车方便了乡亲外出办事，但由于太过简陋乘坐很不舒服，而且制动性能较差。当乘坐客员较多超重时极容易发生交通事故，当年超员超重可以说是极普遍的现象，在龙马车载客比较盛行的年代，从家乡到县城和码头的客运路线上就发生过几起交通事故。

于是，跑本乡路线的司机中又有人不失时机购买了乘坐更为舒适，安全系数更高的农用客车，虽然增加了运营成本，但客源比龙马车好了很多。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是不二法则，龙马车从客源的减少到营运车辆逐惭减少，最终退出了本乡的线路营运，从以前的满山跑到无踪迹也就用了不到十年时间，就像已经退潮的海滩，全然看不到涨潮时汹涌澎湃的浪花飞溅。

私有农用客车红红火火地把山里的乡亲接送到县城和码头，又把办事的乡亲带回山里，人来人往，周而复始，时光的流逝不断见证一切事物的兴荣衰败。潮涨潮落、月盈月亏、花开花落这就是一切事物发展的规律，长盛不衰只能是美好的愿望。

随着山里人几何倍增地外出务工，还有私家车的逐渐普及，私有农用客车也是举步维艰，出现了僧多粥少的局面，旺季还能照常运营，淡季有的车只能停运了，慢慢出现由南阳线路客车送客上山了，后来，本乡的几名客车老板连客车营运路线都放弃了。

三

2018年10月，瑞昌对全市乡镇客运路线营运进行合理规划，由政府整合资源统一安排客运车辆，合理布局公交路线、站点、班次进行镇村公交营运。由于瑞昌城市快速发展的原因，原先那些从横立山到码头乘轮渡过江去武穴的乡亲越来越少了，从横立山直达码头的客运线路不知不觉中退出了历史舞台。虽然有些人还会去武穴，那就要多转几次车，没有以前那么快捷方便了，时代在发展，社会前进的脚步总会在不断修正过程中朝着正确的方向迈进。

镇村公交每天有好几个班次，乘客主流是往返城乡的乡亲，再也不用天不亮就听着鸡叫起床，打着手电筒起早赶车了，有坐早班车进城置办东西的，有上午进城走亲访友的，也有忙完手头事到晚上进城小住的。有了自由安排时间进城或者回家的余地，车子不会那么拥挤，脚步不用那么匆忙，乘客再也不用担心错过一趟车就没得坐了。

变了，变了，几十年了什么都在变，家乡通往外面的路也经历了几次大的变化，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砂石路到九十年代的柏油路，由于路基窄基本上只能保证单向行驶，会车只能选择较宽路面，有时常会看到人在车下指挥，车辆进进退退的场面。现在从乡政府到市里全程水泥路面，路基也都改造拓宽，可以全程双向行驶了，并在陡坡和弯道路段装上了护栏，原来交通极不方便的老家客运也在随着时代发展改变，变得跟生活更贴近了。在老家，城市仿佛就在身边，不再遥远陌生；在外面，老家就在心里，再也不是回不去的距离。（陈国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