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般年纪的人，只要是农村出身，基本都有过放牛的经历吧。回想起我小时候放牛的经历，特别是与牛斗智斗勇的场景，感觉非常有意思。

　　那时候，牛是农家的重要劳力，耕田耕地都需要牛来拉犁拉耙。所以家家户户都把牛看得很重，牛的身价也高，我们村都是一房（比较近的族群，一般就是五代人之内的几家叫一房）一头牛。农家耕种是有季节的，一年牛也就忙三期，春季播种、夏季双抢、秋季种油菜，其余时间都得人来伺候。大人一般没时间，放牛的责任基本上都落在小孩头上，我们房排好班，每家一次一周。

　　我家在鄱阳湖边上，水草丰盛，春秋季节，没有洪水的时候，有大片大片的草滩可以放牛，一般我们都是用几丈长的绳子，把牛固定在一片草长得丰茂的地方，够它吃个饱，而我们约好了一伙，在草地上尽情撒欢。但到了夏季，洪水淹没了草地，我们就只得牵着牛，到田埂地头上去找草吃。这样的话，人就要牢牢地牵着牛，怕它吃庄稼。

　　牛其实很聪明，懂得看人行事。记得我五六岁时，爸妈就安排我去放牛。那时候生活条件不好，我个子特别小，牛一看：“派了这么个小不点来管我，太小看我了吧！”所以故意“欺负”我。

　　放牛要解牛绳，放完了还要系回去。这牛就选中解牛绳、系牛绳的时候使坏，第一次放牛的前几天，在我专心对付牛绳时，它就围着我转，冷不丁就踩在我脚上，还踩着不放，痛得我哇哇叫。被踩了几次后，我死也不去了。妈妈没办法，就把比我大几岁的小姨叫来帮忙放几天。

　　但那时候农家都很忙，小姨也要帮着家里做农活，长期帮我家放牛是不可能的呀！爸妈狠下心，一定要我放，也想了个办法，爸妈给我把牛绳解好，再由我牵去，放完了再帮我系回。

　　这牛看踩脚这招不行了，就想另外的招数。那时田地里都种满了庄稼，甚至一些荒山湖滩也被人垦荒种东西，因此放牛的地方少。庄稼比草长得高大脆嫩，又成片成片的，牛能不眼馋？所以，这牛看我人小力气小，很难拉得动它，就经常趁我不注意，吃上几口庄稼，我得使劲拽才能拽回来。一旦被主人看见了，还得挨骂、甚至到家里告状。

　　爸妈一看这样也不行呀，又想了个办法，叫我放牛时不要把牛绳放长了，长就容易松，容易让牛转头吃庄稼。可是太短了也不行呀，我拉紧了绳子，牛就会走得快，好几次把牛角都顶到我身上来了，吓得我要丢牛绳。而且长时间拽得紧紧的，小手都被勒出印子。

　　大人还是聪明，爸妈又想出一招，给我一根竹棍子，牛绳也不用放太短，放牛时面对着牛倒着走，一旦牛想吃庄稼，就给它一棍子。这下子牛就老实多了。

　　但是千万不要小看了牛的智商，它又想起办法对付我。

　　天气一热，牛蝇就多了，牛对付牛蝇的办法是甩尾巴，但甩尾巴的效果不是很好，牛最喜欢的就是滚一身泥，这样牛蝇就咬不到了。但是我们怕泥呀，牛又特爱甩尾巴，没有牛蝇咬也甩，滚泥后一甩一串泥，甩到我身上怎么办？那时候也就一两身衣服，脏了没得换，要是被弄脏了，就要被大人骂。因此我喜欢把牛身上弄得干干净净的，但这样牛就不乐意了！只要一看到有水洼，它就冲过去，躺在里面打滚，怎么拉也拉不起来，我又无法靠近用棍子打它，只得等它尽兴了，身上滚满泥了，才得意地爬起来，还甩甩尾巴，我只得离它能有多远就有多远，一般绳子有多长，我就站多远。但这样一来，它又开始偷吃庄稼了。

　　怎么办？又得大人想办法了。爸妈小时候也是放牛长大的，经验丰富，又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避免牛滚泥洼，也考虑牛被牛蝇咬的苦恼。让我放牛时注意，有小水洼的地方不要去，尽量去湖边、池塘边，水面大，牛可以跑到里面凉爽、躲避牛蝇，还能保证牛身上干干净净的。

　　就这样，经过几轮次斗智斗勇，最终牛还是输给了人。而且经过长期的交往，它也接受了我这个小屁孩，之后我就能经常享受骑牛背的乐趣了。

　　真是不打不熟呀！

（李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