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丨回家的路

2022-03-26 12:4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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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瑞华

  这是一条通往小村子的乡间道路,虽然没有城市街道那么宽敞气派,也不见川流不息来来往往汽车忙碌的身影,两条白色的平行线和中间的一道黄色虚线的引导下一条黝黑的柏油马路蜿蜒通向村子。

  到家的时候已是下午,二娃子早早就在道路尽头下了车,他让妻子开着车跟在后面,自己踱着慢步缓缓向离别二十四年的故乡靠近。八岁的小儿子直嚷嚷要陪爸爸一起走,他没有吱声,笑着默默地牵起儿子的小手。

  二娃子脱下外套让儿子拿着,伸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故乡,二娃子又回来了!”

  是啊,整整二十四年了!看着这条熟悉又陌生的道路,忘不了这条曾经自己卷着裤腿光着脚丫艰难地上学的小路,一步一滑,一步一趔趄;忘不了独轮车陷入泥泞里,父老乡亲满身泥浆大汗淋漓推车的无奈;忘不了乡亲们齐心协力在泥坑里拉救隔壁的王奶奶……童年的记忆,儿时的苦涩,青年的艰辛又历历在目。那年为了改变家乡的面貌,为了走出这贫瘠的乡村,乡亲们力举上了高中的他离开家乡外出闯闯,父母双亡的二娃子是在二伯和众位乡亲凑钱做路费的情形下送他走出了家门。离别时乡亲们那充满期盼,充满希望的眼神让他久久不能忘却。一幕幕的往事仿佛就在昨天,那暗淡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二娃子心潮起伏,不禁热泪盈眶。

  “爸爸,你哭了。”儿子好奇地看着摇晃着爸爸。

  “二十四年了”,二娃子摸了摸儿子的头,“爸爸没哭,爸爸是激动啊!”

  儿子似懂非懂,用小指头指着面前的马路问:“爸爸,妈妈说你捐款修的马路是这条吗?”儿子显得很兴奋在前面来回蹦蹦跳跳,“真美!爸爸真棒,这路比我们在广州市里的漂亮多了!”儿子愉快地在前面嬉闹着。

  看着儿子兴奋的劲儿,二娃子陷入沉思。是啊,修这条路是二娃子梦寐以求的愿望,为了解除家乡父老的困境,为了报答乡亲的恩情,离开家乡的他努力在外拼搏,就是指望改变家乡面貌,回报家乡,给家乡父老一个交代。这么多年,从一个身无分文的打工仔不停改变完善自己,变成了如今的老板,都是乡亲们帮助与鼓励的结果。回想刚出门的那几年,没有技术,没有文凭,人生地不熟的,精彩的世界,无奈的现实让他望尘莫及。碌碌无为几年过去,他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自己的归宿。好在他头脑灵活,适应力强,好学上进,时刻不忘初心,希望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一条充满阳光与希望的道路。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劳务市场他看到了一则招聘远洋海员的广告,抱着对未来的幻想,他毅然上了这条开往非洲的远洋货轮。刚开始,吃了吐,吐了吃,肠子都要翻出来,他默默承受着各种心酸,硬是凭自己的毅力和信念顽强地支撑下来。当他拿着第一份不菲的工资时,似乎看到了希望。非洲盛产黄金钻石,对中国的纺织品和生活用品需求很大,好在船老板是广东人,见二娃子老实本分,对人诚恳,不久便与他成为莫逆之交,随后又引导他步入了外贸行列。这也正是他二十几年没有回家的真正原因。

  其实,二娃子根本没有忘记家乡,也没有忘记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他得到的第一份工资就以无名氏的名义全部寄回了家乡,以后的日子里每年从不间断。他不想留名,只希望看到乡亲们幸福的微笑。

  “外地来的吧?您找谁?”见二娃子走过来,站起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这不正是二伯吗?二娃子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二伯的双手:“二伯,我是二娃子啊,我回来了。”说完双膝跪下泣不成声。

  老人手剧烈颤抖着,半晌才反应过来,激动地用手在二娃子身上抚摸着,然后颤颤巍巍地自语道:“是二娃子,是二娃子,二娃子回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几个老人热情地上来与二娃子打招呼。

  二伯激动得紧紧拉着二娃子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二十四年了,总算回来了。”良久又转身指着身后的村子高兴地说:“你看,现在家乡变化可大了,咱村子里家家户户住进了楼房哩,政府对咱们村做了新农村改造,我们村子在全县环境评比时还获得了最佳奖呢。”

  顺着二伯的手指望去,眼前的村落与当初出门时判若两样,二娃子已不敢确定这就是自己曾经的家乡了。一栋栋七彩斑斓的房子掩映在绿树丛中,村子错落有致,干净整齐,一个个花坛分布在各个地域,别致而不庸俗,村子前面那宽敞的健身场上布满了各种体育健身器材,眼前的村落已不留昔日荒凉旧貌的影子,他极力展开记忆的深处,那就是儿时的他月夜里抓汉奸玩“城门城门几时开……”的那个晒谷场?村子最前面的长塘已经被栽着花木的护栏环绕着,清幽幽的池水里一群红色观赏鱼在自由自在徜徉着。这完全不是当初的家乡了,似乎置身某个旅游景地。家乡变化真大呀,看到焕然一新的村子他感到欣慰,感到自豪,感到诧异。

  二伯打开了话匣,滔滔不绝细数着村子发生的快乐事情以及这些年的变迁,稍作停顿:“话说回头,还得感谢那位不留名的老板。每年都给村子寄来很多资金,逢时过节还给我们这些老人孩子发福利呢。就说这条路吧”,二伯指了指二娃子走过的那条路继续说:“就是他一次投资百万建成的呢”。

  叹了口气,二伯接着说:“唉,人家这么拼命资助咱,可咱们还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呢。村里人也说不知道,只说是位家乡人。”

  话刚说完,突然,二伯猛然回头看看二娃子,反复看了多次,像是第一次认识二娃子似的,突然睁大了眼睛:“难道是你?!……”二伯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有直接回复二伯的话,二娃子如卸重任般地长长吁了口气,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二伯,你们都是在这消闲吗?”

  二伯惊奇中带着兴奋,看着眼前的侄子竖起大拇指连连赞了几声:“好!好!好!”后接着回答:“现代化了,土地都承包给种植大户了,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出去创业了,家里只剩下我们这些老头老婆子和孩子,这不,快过年了,说是这几个孩子的父母这几天要回来,嚷着让我和他们一起接他们的父母哩。一年没见了,都迫不及待咯。”

  回想自己出外的日子,看看天真无瑕的孩子,二娃子心里一阵苦楚。

  “二爷”“二伯”,不知什么时候妻带着儿子已经站在自己的身边了。

  二伯乐得嘴巴说不出话来,抱起孙子举得高高的,回头对二娃子和众人说:“看我们,光顾说话,忘了回家,回家咯!”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很长。

  夜幕缓缓降临,马路上和村子里的霓虹灯也亮了起来,把整个丘陵山村照得通亮,绚丽如画的村子如人间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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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柳飘蕙

责编:张江艳

审核:杨春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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