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丨苏老其人

2022-07-17 17:44:39   浔阳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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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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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飞鹏

  苏老大名守恒,自号抱扑楼主,和我一个地方。他潜心诗学,史学,书法,自称是苏东坡的后裔。这个我没考证过,但祖籍四川眉山应该是没问题的。

  原来我叫他苏老板,这源于我小时对他的印象。80年代前后,村里有个国营小商店,他是售货员。那时是供应制,售货员非常牛气,苏老自然是大家钦羡的大人物。他坐在店中,虽然个子不高,身材瘦小,但气势十足。我清楚记得,几岁的我,踩着踏板,把头伸上柜台,怯生生地说:“买个麻饼。”苏老带着呵斥的口气说:“有粮票吗?”我抖抖索索递上一毛钱和一两粮票,接过他拈过来的麻饼,跳下柜台就走,生怕他把麻饼收回去。跑出好远,才掏出来狠狠咬一大口。

  那时的他,好像什么东西都懂似的。为了丰富群众文化生活,村里组建了业余采茶戏剧团。本是售货员的他,竟学起了唱茶戏,还把自己唱的录好播放出来。从商店经过,经常可以听到里面播放他唱的茶戏。他声音略带沙哑,跟着锣鼓行板,唱得挺起劲的。至于是否唱得好,我听不出来。

  他不但学唱茶戏,还跟我父亲学中医。虽然他只是偶尔学学,估计自我感觉还是不错的,经常给人开药方。不过,被他开药方的病人及家属,似乎对他的医术不是那么有信心,都会先给我父亲看。我父亲不置可否,拿过来添减几味药后,再给他们。这使我心里得到了极大满足。嘿,这么牛气的人,也有求咱家的时候呀!但他不这么认为,他对人说,自己可是正经学过中医的,和我父亲切磋而已。尽管他说是切磋,但对父亲还是很客气的,并给我家多少带来些变化。平时很难买到的肥皂牙膏等生活用品,我家一般不缺。到了过年,甚至还能买回几包上海大前门的香烟。

  不知他怎么离开商店的,再次见到他是十几年后。我师范毕业回到母校任教,他在街上开了家餐馆,自己亲自掌厨。看来,他的菜也烧得不错。有一次和朋友去他餐馆吃饭,菜还没上,我顺便到后院走走,发现里面竟然挂着个大沙袋。我学过武术,对此比较敏感,难道这里隐藏着高手?回来一问,原来打沙袋的就是他!那时,他应该快50岁了吧。想到他瘦小的身材,和硕大的沙袋对比鲜明,真够滑稽的。我真担心,硕大的沙包别说是否打得动,一旦弹了回来,会把他撞倒在地。

  套用一句俗话:和苏老接触很偶然,但偶然中含着必然。一天清早,我晨练从街上跑过。苏老穿着一身白色唐装站在街边,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街上人很少,他那身装扮就显得更突出了。见我跑来,突然叫住道:“飞鹏,听章喜老师说,你有一本诗集,拿来我看看。”其实,我哪有什么诗集?那时喜欢文学,写了不少诗词和新诗,发表不了,便收集起来装订成册,取名为《忘庐梦呓》,纯粹是自我娱乐。但他的口气那么不容置疑,根本没有商量余地。我几度犹豫,还是把所谓的诗集送到了他手中。

  从那时候起,才知道他还喜欢诗词以及书法,并且认为自己造诣很高。2001年,他和当地一些诗词爱好者成立了诗词联学会,创办了会刊。后来又着手在当地推动诗词进校园,对地方文化发展作了不少贡献。

  苏老看了我的“诗集”,当然免不了指摘一番。比如我的《过李烈钧将军墓》前四句:“古城新社会,民国旧将军。一样为华夏,千秋铭义旌”。我自诩写得不错,他却把“铭义旌”改成“铭义魂”。虽然我有些恼火,不过自己毕竟是晚辈,也只是在房里瞪瞪眼而已。不止是这样,有一次我把自己公众号上的《帝师妙笔绘石门》发到文友群,他立即留言:“帝师万承风只写过《石门赋》,没听说写过《石门楼赋》”!言语中满是不屑。为了保险起见,我查找了资料,果然如苏老所言,真的是《石门赋》!

  从那次起,我对他提的意见多少能接受一些。后来工于诗词的友红大姐对我说:“飞鹏,你的诗词意境蛮好的,但格律不工整。”她还建议,网上有诗词格律检测工具,不妨把作品放在上面检测一下。开始不以为然,我教了十几年语文,难道格律都不知道吗?后来试着把自己的诗词拿去检测,果然发现格律不准,特别是押韵。我们当地方言,前鼻音和后鼻音几乎没有差别。比如我的《过李烈钧将军墓》中“军”“旌”在方言里韵脚一样,但实际上“军”是“根”韵,“旌”则是“声”韵,出韵了。怪不得当年苏老改成“铭义魂”,“魂”也是“根”韵。原来我所谓的押韵,押的只是我们石门楼的方言韵呀!由此,我对苏老意见开始正视了。也正是这样,我渐渐尊称他为“苏老”。

  虽然苏老总是抱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其实不乏可爱之处。我在当地中学任教时,指导学生创作诗词,经常把学生作品刊登在宣传栏。有一次他到学校,看到有位学生写的《家乡颂》:“高楼大厦接蓝天,绿树红花遍山川。不要人夸景色美,只疑身不在人间。”他连连叫好,立马回去给那位学生写了诗评《从“嫩苗”诗品“兴”之妙》。他这样评价:诗讲赋、比、兴三法,“兴”法为至高。不要别人说我的家乡好美,连我自己都怀疑是生活在美妙的仙境之中。

  还有一次,苏老送了我几本《武宁诗词》。有次没事时翻开看看,发现有首《一棵树》,读起来十分熟悉,一看作者竟然是我。原来他把我的“诗集”要去之后,把这首诗推到上面,却一直没有告诉我。虽然改得面目全非,但我对苏老的热心还是非常感动。

  尽管不受人待见,但苏老还是那样喜欢指摘别人的诗作,还是那样的不留情面。为此,他跟不少文友闹得很僵,有时甚至直接在群里怒怼起来,并且不可收拾。他多次被“请”出群,有的群更是几进几出。在我看来,苏老国学功底扎实,尤其精于格律,他的诗词确实写得很好。如他的“借得修江常润笔,桃源胜景尽飞歌”,激情飞扬,气势不凡;“一串琼花千朵雪,飘飘洒洒落纷纷”,想象奇特,韵味无穷。他的诗词往往能推陈出新,道前人之所未道,如他的《看戏》:“一台粉墨五千年,楚地搬来作汉天。生旦心肝循古法,帝王谋略换宏篇。晴时明月阴时有,盛势才情弱势增。看尽万般花架子,锣声响处又新鲜。”他看起来有些刻板,有些作品却写得很清新,如《观鱼》:“谁弄绫罗碧浪花,青山照影夕阳斜。悠悠一叶垂香饵,又见海中落月牙”。他还擅长写歌行体,如《高歌一曲抗洪图》,可以说是扛鼎之笔,实非泛泛之辈可比。

  和苏老怒怼的人当中,有的是我的尊敬师长,有的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不敢妄评对错。但我知道,“从善如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做到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人性弱点决定了很多时候我们都自以为是,难以直面别人的批评指摘。就是苏老的老祖宗千古大家苏东坡,相传也被佛印“一屁打过江”,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为此古人留有训诫:“人之病在好为人师”。但苏老似乎不谙此道,乐此不疲,倔强如故。

  最近我把《飞天凤下陈明寺》发在文友群中,苏老看到里面有失误。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次他竟然没像以前那样,直接在群里指摘批评,而是私信提醒我:“都”和“图”的建置好像是元代,不是明代,你最好查一下。

  这个倔老头,竟然学会变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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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钟千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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