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伍 穆

1、邻居安慰病人

他扶着拐杖，再一次冲着我笑笑：“把瓜摘去吃吧。”

“你自己留着吃。”

“我怕是吃不上了。”

“你不要灰心。听我说，得这种病的成千上万，其中不少活过了十年，甚至二十年，天天扭秧歌或者踢足球的，也大有人在。你一定要心情开朗，积极地与医院配合。”（韩少功《空院残月》）

【点评】“他”叫刘长子，妻子在外面打工，平时一个人独居，身患绝症，做了放化疗，站在“我”面前时，已是面容枯槁、毛发脱落的形象，关于“吃瓜”的谈话已经流露了他知道自己病情严重，而“我”的话完全是为了安慰，实际上“我”在此时并不知道刘长子患的什么病，“得这种病的成千上万”云云，完全是临时编的。

2、医生逗小孩

三十九床是个七岁的小男孩，今天刚术后醒来，疼痛难忍，无精打采。大师兄走到他面前，夸张地说：“哇！你的绷带！你的绷带好漂亮啊！哪个医生给你包的呀！头顶上像戴了王冠！我要给你拍张照片留念！”说完举起手机，冲小孩伸俩手指说，茄子！小孩很配合地伸出俩指头，苦苦地咧嘴笑。（六六《心术》）

【点评】这位医生富有爱心，也颇有机趣，他的几句逗趣的话，让一个疼痛难忍、无精打采的小孩愁云顿散，聊化一笑。小孩前后神情的变化，真切感人。

3、对离异女人谈心

江晓力诡秘地一笑，说，茹嫣，没男人的日子，不好过吧？

茹嫣听了一惊，不知江晓力此话含了什么意思。便含糊说，那也是，很多不方便。

江晓力就更直露地笑了，哪只是不方便呢？俗话说，女人四十，如狼似虎。

茹嫣知道江晓力说的什么，再装糊涂也装不过去了，便说，其实，这方面我一直很淡的，我先生就常说我给柏拉图害了。所以，一个人之后，倒也没有特别的不习惯。（胡发云《如焉》）

【点评】这段对话有意思，头一回合，双方对“不好过”理解不同（也可能一方是装的），一方理解为生活不方便，一方理解为生理的饥渴。到了后面“短兵相接”的时候，茹嫣的回答非常得体，也符合茹嫣这个中年丧偶，高贵矜持的人物形象。我们从中可以窥见到人类语言沟通的某些规律，以及回答某些尴尬问题时必不可少的变通和机智。

4、儿子与母亲通电话

2003年1月20日晚上八时，家中的电话响了。是我嫂子打来的，说母亲病了，要动手术。嫂子说，母亲就在她电话旁边，问我想不想跟母亲说几句。我喊了一声“妈妈”，电话里没答应，只听见嫂子的声音：“妈，您把电话拿反了。”母亲把电话拿正后，我问她得的是什么病，严重不严重，焦急地问了一大堆，她只答了一句“没得哪样”，跟着便话锋一转：“我给你酥了一大桶肉，你几年没回家过年了，回来，过了年，一起带回昆明。”（雷平阳《关于母亲的札记》）

【点评】这番通话非常感人，母亲话语不多，关于她自己的病，只是“没得哪样”（西南方言，没事，不要紧），将自己的疾痛轻而化之，却用较多的话表达对儿子的思念和关心。可以看得出，母亲文化水平不高，使用电话这种现代通讯工具还不熟练，也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话，不擅长抒情，而只是用她所执着的方式来表达在异乡谋生的儿子的挚爱。此外，接打电话的场面也描述得简洁明了。

5、逗外婆

我妻子打开蛋糕让外婆吃。外婆看着那蛋糕，伸出指头往嘴里抿了一小口。她慢慢咽下去，说：“吃这么好的东西，真是造孽。”我故意逗外婆说：“你多吃些，说不定明年就吃不上了。”外婆扬手打我一下，说：“我叫你咒我，我还等着抱你娃呢。”（黄建国《澄明的记忆》）

【点评】这段对话很接地气，外孙逗外婆，表面上是“咒”她，但因为外婆平时一直宠着“我”，不把这话当成是真的咒自己，而是用这种方式让外婆多吃点蛋糕。外婆扬手的动作，也体现了他们平时关系的亲密无间，以及外婆表面生气内里欢喜的心理，还暗示了“我”是新婚不久处于蜜月期的状况。

6、给男朋友打电话

果然，我见她又跑去试了一遍，在镜子前扭来扭去的，真的很好看。旁边的导购小姐也想在下班前来个“海底捞月”，在一旁赞不绝口。女孩开始打手提电话，声音很甜，是打给男朋友：“喂，我在试衣服啊。”

“是一件皮衣啊。”

“当然好看啦。”

“可是很贵呀。”

“真的假的？”

“你真的给我报销？”（赵赵《袋子》）

【点评】给男朋友打电话，把女孩的嗲声嗲气写出来了，也把对方说的什么暗中交代了，我们还可以从中看出男朋友对这个女孩虽然不能保证百依百顺，但也在物质消费方面言听计从。小说产生的年代，手机还流行不久，当时人们还称“手提电话”。导购小姐虽然着墨不多，但她的察言观色和适时的撺掇也配合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