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金饭碗
□曹智明
眼前这只口径13厘米,高6厘米,碗底刻着“军用品,1961”字样,古铜色,玻璃钢质地的碗,是上个世纪60年代初,部队配发给军人的,因发行量少,唯有我们那年九江的兵才有。
我之所以称它为我的金饭碗,是因为它是我踏入军营第一次用餐时使用的碗,不离不弃,风风雨雨伴随了我近60年,见证了我平淡的一生,我珍爱有加。
即便是随手乱扔,它也是毫发无损,几十年中,它毫不娇气,经历若干次碰撞、挤压,至今仍完好如初。这不正是军人品质、风骨所在!
睹物生情,这只来自岁月深处的军碗,瞬间,变成了一个跳动在眼前,活灵活现,威力无比具有最超高招数的战斗小精灵。把我的思绪带进了激情燃烧的那个年代。
思绪是双眼睛,总是水灵灵的。往事的河床上流淌着沉甸甸的生命。
思绪是颗心,是棵常青树,你就站在树下,绿茵茵的叶子里是你绿茵茵的心。
说到军营,最大的感受是身旁到处充满了“绿”。衣装、被褥、背包、鞋、帽、袜等,尽在一片翠绿之中,唯有我那只盛饭、饮水两用功能的碗,因其颜色、款式与众不同,加之为数甚少,成不了气候,每每整理内务卫生,它总得顾全整齐划一的大局,默默无闻地接受委屈,不能和它的战友并肩在一起,被孤独地另放一边。
我无暇再去挑选晨曦的湛蓝,晚霞的金黄,便自觉地融进了此片浓绿丛中。
就如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好似初离襁褓的婴儿,军营的一切都使我感到新奇和不可思议。怎么连吃饭也要排队、唱军歌;行军的路上还要喊“一、二、三——四”更有甚者,看电影开演前则要连、排、班互相拉歌。
“革命歌曲,大家唱,叫你唱,你就得唱,扭扭捏捏不像样。”
“唱得好不好?要不要再来一首?”
“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
“叫我唱,我就唱,唱得不好请原谅。团结就是力量……”
可是,没过多久,这新奇就变成了枯燥无味。
难以忍受的是清晨划破黎明前寂静的哨音,没有妥协和商量的余地,连打个哈欠,伸伸懒腰的机会都没有,踢开被子,“蹬、蹬、蹬”快速着装,才能不当队伍集合完毕时的最后一兵。更难受的是好梦正香时被人推醒“换岗时间到了,该起床了。”月光中移动着无助的身影,好艰难的120分钟!
曾几何时,我们会在大雨中颤抖,而没有一双扶助的手;何时会挑着粪桶去浇菜地,何时会在半夜起来挨冻……然而,就在这片翠绿之中,在这红色土壤上的磨砺之后,我知道了什么叫整理内务的一丝不苟;知道了种菜浇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不平常;知道了精确射击十环的不简单,神枪手,投弹能手是天赋加勤奋练出来的;知道了战术训练中摸爬滚打的不容易,夜老虎是无数次的夜训训出来的;知道了当个兵难,当个好兵更难。
就这样,一天、两天,重复着枯燥却并不简单的生活,从不适应到适应,走过了秋叶的飘零,迈入了寒冬的萧瑟。一年过了,又一年,我们虽是嫩芽,却在冬绿中成长起来。在浓绿的军营中,我并不出众,但酷暑严寒的凄风冷雨中却有我立正稍息,整齐报数,立姿定型,爱岗敬业的身影。
军用碗曾置于博古架的一角,孙子长到了四五岁,玩遍了家里能玩之物,仰望这只碗,想必是产生了兴趣,几次想攀高取下,被我及时发觉,赶紧收藏至我书案抽屉之中。
一日,我正在聚精会神习作,一不留神7岁的孙子打开了抽屉,发现了这只碗,好奇地问我:“爷爷,这碗怎么是这样的?给我玩好吗?”
“这碗可不是玩物呦!”
“为什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孙子反问起我来。
“装着我一生的故事,装着我无数散落的记忆。”
“我怎么没看见呀!”
“长大了你就能看见”
孙子问:“碗很沉吗?”
我告诉孙子,“这碗本身不沉,但因为装着爷爷过去的岁月和亲情、友情这才沉呀!”似懂非懂的孙子,不再问下去了。
追溯着回眸的记忆,寻觅着流年似水的岁月,无法挽留的车轮,在彼此铺设的轨迹上滚动。回首曾经走过的1800多天的军旅之路,我对自己说,这是我无怨青春中的一笔最光彩最浓重的绿色。
爱不释手的军用碗,见证了我们这些艰苦年代里军人的心酸与喜悦。让我什么苦都尝过了,什么危险都见过了。虽然一直被我视为神圣的“吉物”,我以为的“金饭碗”,当作镇家之宝的这只碗,并不值钱,但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尽我所能保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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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钟千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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