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暑假等闲过

□王诣

　　我是一个过惯了暑假生活的人。

　　原来做学生的时候，对暑假的心理非常奇怪，有时期盼，有时忧虑，但更多的时候是无奈。

　　暑假主要在家里度过，家在农村，暑假里的农事最多最紧张，而且暑假高温炎热，时处三伏，赶农时，农事最苦。农事虽苦，自己却毫无逃避的理由。即便有时父母心疼我，不让我那么过分地做，但看到父母那样劳累，待在家里歇凉实不安心。于是暑假基本上是在田间地头度过。

　　很多事情，看起来很好，而身处其间，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比如农村，看起来风景不错，满眼的稻田，随风起伏的麦浪，沾满了泥土的老牛，甚至低矮的平房，都会让人觉得乡居生活诗情画意。事实上，恰恰相反，那些稻田、麦浪、耕牛……给人带来的是巨大的沉重，无尽的劳累。我是那样渴望走到一个没有稻田，没有耕牛的地方去。我希望过一种不用流汗却可以吃着香喷喷饭菜的生活。但事实上，我每天都要下到田间地头，在泥土里摸爬滚打，从不同的田地里把收成担回来，晒干储存。我吃的每一粒粮食，几乎都是自己从田地里收割回来的。

　　不管我是以什么心态面对，暑假一直是如期而至，时间长了，自然就产生了一些安于接受的宿命感。我是农村人，父母都是农民，干农活，搞“双抢”是必须的。即便我还是一个中学生，却变得像个成年人一样老练麻木，不再有热情或者感慨。长年的暑期劳作，给我带来的好处就是，我可以很熟练地完成各种农事，而且一点也不比老农逊色。长期的劳作，也让我的身体健康而灵活，这在以后的生活中给我带来了莫大的好处。

　　学生的生涯结束后，我直接做了老师，生活的圈子依然在校园里，依然有寒暑假。但我基本上离开了土地，不必再低头从土里刨食过活，偶尔下到田间地头，也只是稍微做一下，不必像原来那样长时间苦干。渐渐地，对暑期的感觉好了起来，家里的田地也不再那么多，而且这个时候去田地里干活的心态也不一样了。按照农村人的说法，我已经是跳出农门的人了，能够再次回到田地里干活，更多地说明我是一个不错的农家子弟，不忘本。即便是做起事来不如原来那样认真，还是会经常受到路过的人赞美。而且每当酷热难当的时候，我在家里偷懒歇凉，没有人说什么，自己心里也没有犯罪感，反而时常可以劝说父母要注意身体。父母尽管几乎没有采纳我的意见，但我分明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农活像原来一样沉重，但或许是我的跳出农门，给整个家庭带来了另一种光，让他们感觉到了劳动的成就与希望。

　　随着经历的暑假越来越多，我彻底离开了田地，暑假早已成为我平凡生活的一部分。父母年事已高，家里的田地早已转包给了一个机械种田的年轻人，每年只是收一点田租而已。近几年，工业园发展到了我们村子附近。年轻人或去了附近的工厂上班，或去了城里。

　　今年的暑假，天气特别炎热，基本上都是宅在家里。宅得时间长了，便又开始回想起从前的暑假时光。和父母聊天，他们也说，像今年这样的天气，谁都受不了。要是从前，可能要病倒很多人了，还是现在这样子好。父母70多岁了，早已拿了工资。坐在家里纳凉，就像我歇暑假一样，带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