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武现

姨娘，于去年3月在乡下去世了。送上山的那天，前往悼念者很多。

姨娘，性格上是个要强不服输的人，从一个最偏远乡村走出来，到县城扎下了根，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肚子里是个有点“墨水”的人，曾在县城百货公司里担任过文书、会计；是个很有孝心的人，做到了一个身为女儿对父母的孝敬。

姨娘只有姐妹两个，我是她的最小的亲外甥，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对我娘的关心与呵护，对我家的支持和帮助的情形，让我历历在目，不能忘怀。

20世纪70年代，我们一家六口人住在砖瓦房老屋里。那时父亲是个民办老师，工薪少得可怜，一家六口连填饱肚皮都有点够呛，姨娘常为我们住在四面漏风的老屋内揪心不已，每年总是从粮食、衣服、经济等方面给予接济，帮我们渡过一次次无米下锅、无衣御寒的难关。后来实行分田到户承包责任制，分田到户的这一年，因一家人的勤劳耕作，粮食增产了，肚皮也不再那样“瘪”着，之后，随着种下的各类农作物丰稔，养殖业的增收，家庭经济也有了改观，看到我家经济向好的变化，姨娘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高兴。

到了1986年这年腊月，我们家的经济刚有了点丰盈，姨娘却对我家有了一个当时全村人都认为不敢想的大胆想法，要我们择新基，建新房。父母亲听后吓得呆若木鸡。那时我们家经济虽有所好转，但要做一栋房子，材料、砖瓦、泥匠工资等算下来是一笔很不小的数目，但姨娘这时提出要做新房，她是有底气的，她盘算地说道，我们自己家里积攒一点，她支持个2000元，动员外公支持个上千元，亲朋和左邻右舍给个帮工。因有姨娘大手笔“靠山”支持，建房一事，我的父母亲才有了一点底气，勉强应承了下来。

1987年年初，争取到了批地建房手续。到了下基脚的那天，一上车就晕车的姨娘，坐上一辆跑乡镇的班车，在坎坷不平的沙子路上颠簸几个小时，呕吐不下10多次，下车时还好像是喝了酒那样晕乎乎的，硬是带来一笔现金，赶到建房现场，为我们一家鼓劲加油。之后，在建房过程中，她还总是给予经济上帮助。在姨娘、外公、外婆和亲朋好友的支持下，家中是组上第二家建起新房的，告别了阴暗潮湿的旧屋，迁入了开阔宽敞、窗明几净的新居。不是姨娘经济上支持和精神上鼓励，我们一家住新房的梦想，恐怕要推迟到几年后才可能实现。

姨娘对我娘的好，是我亲眼所见的。姨娘在生前的这几个月时间里，自己已是身患癌症并转移多处，手术之后也处于虚弱状态，但她几乎每半个月，忍着剧痛，要炖一次鸡汤、肉汤、鱼汤之类，或是送上些可口的九江茶饼、开味山楂片、新鲜水果，叫自己的儿子驱车7公里送过来给我娘吃，并经常在电话那头对我娘说：“姐，只要你想吃什么，就与我说，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办好。”无微不至的照顾，就是亲爹亲娘也不过如此。

至于我娘，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手痛脚麻，只要我姨娘听到了消息，她总是担心不已，就在第一时间里派人把药丸、膏贴送过来，并再三叮嘱我娘，按时服用，及时贴上。在这方面，姨娘对我的80多岁老娘的照顾，让我这个做儿子的时常感到惭愧。

听我娘说，每天有一次通话的姐妹俩，去年2月28日，在我姨娘进入昏迷的前三天晚上，半夜又打了一个电话给我娘，从姐妹俩小时候耍小脾气到斗气，到嘘寒问暖的百般关怀，畅谈了很久，聊了许多。第二天早上，姨娘因头痛得剧烈，而住进了医院，两天之后就进入了昏迷状态。那天晚上，就是姨娘与我娘生前的最后一次通话。每当我娘一想起那天晚上姨娘的叮嘱，就会老泪纵横，思妹之情，难以自制。

姨娘对我的好，至今仍记忆如新。1992年冬我到修水县人民医院实习，就住在姨娘的家里。对我的吃住生活照顾总是无微不至。记得这一年冬天特别的寒冷，那时我们家庭条件还不是很好，添置过冬的衣服如棉袄、皮衣还是一个奢望。看到我穿着单薄畏冷之状，姨娘痛在心里，她当时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好，硬是拉着我到服装店里，买了一件价格不菲的皮衣给我。在这个冬天，她还叫女儿给我编织了一件毛线衣。我都靠着姨娘置办的皮衣和毛线衣度过一个个寒冬。

去年3月3日那天晚上7点，我坐在家里突然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猛然间，我打电话给表哥，探问姨娘的病情，在视频里看见姨娘半躺在睡椅上，面容虽安详，但昏迷气促，脸色苍白，看到姨娘如此状态，从事医务工作的我知道姨娘危在旦夕，难有回天之术。是夜，迅速驱车前往，到达半个小时后，看到姨娘的眼角流下几滴泪水，油灯枯尽，安然辞世。可能是冥冥之中，姨娘临终前还是等着了外甥和所有的亲人们，见上了最后的一面。

姨娘走得很坦然，很安详，姨娘的一生在76岁这一年，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但外甥对姨娘的怀念，思念，想念，却永远是没有句号的省略号和感叹号。

有一种烙在心里的爱叫姨娘。做外甥的我，姨娘爱我、爱我兄姐、爱我娘的每一个画面都会刻骨铭心地烙在心里，终生难忘，也不会忘，不能忘，不敢……

但愿来世，您还能做我的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