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伢仂过年

■ 杨松华

家乡人称小孩子为“伢仂”。家乡人有在小年那天打伢仂过年的乡俗。

所谓打伢仂过年，并不是真要动手去打伢仂，而是在小年这天，作为家中的大人总要告诫自家的小孩，今天是小年了，要打不听话的孩子了。然后告诉孩子一些过年的禁忌，诸如不要乱说话，更不能说一些不吉利的话。如“死”“杀”“有鬼了”这些字眼不能说。“杀猪”应该叫“高猪”或“顺猪”；“饭吃完了”，应该叫“饭吃圆了”；“小孩子困觉”，应该叫“细伢仂享福去”；乡下以前的砖瓦房易躲藏老鼠，即使是过年期间，也容易引起老鼠在屋内窜动，所以小孩子看见了老鼠，千万不要喊老鼠，如非要喊出来，应该喊“财神”。还有许多禁忌语言，大人在这一天都要一一告之小孩子。

有的孩子好动，大人要告诫他们不要爬高跳低，以免弄伤了自己。到过年了，如小孩因蹦蹦跳跳、爬上爬下摔伤了，那全家人过年都不会安稳，家里有个病人在医院里，全家人这个年都会过得不愉快。

在小年这一天，大人还要告诫家中的小孩子不要姐姐弟弟、哥哥妹妹吵架。去了别人家，也不要和别家的小孩子吵架。小孩子一旦吵闹起来，往往会口无遮拦，骂对方一些不吉利的话。有的小孩子甚至吵着吵着，互相对打起来，将对方打伤，更是不允许。

总之，在小年这天，大人就会不厌其烦地给家中的小孩子打“预防针”——告诫他们在过年期间的一些禁忌，目的就是要小孩子们安分守己，让全家人能安安心心过好一个快乐祥和的春节。

但有一些小孩子还真在小年这天挨了大人的打。

我们村上有一个小孩子小年那天清晨去邻居家玩，进了邻居家的敞开着的门，见堂屋没人，就高喊道：“屋里有人吗？屋里有人吗？”小孩子喊这话当然是无心，要是在平常日子喊这话也不会引起这屋主的气愤。可今天是小年，家里怎么会没有人在呢？而且是大清早的这样喊，坏了他家的“彩头”！他当即把小孩子的大人找来，实情相告，言外之意是你家的这个孩子真是无“管教”——没有对小孩子教养好。这小孩子在这一天就被大人痛打了一顿，小孩子痛得号啕大哭，大人还不歇手，接着往下打。一来是真要对自家的孩子管教，小孩子只有打痛打哭了才会长记性，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二来孩子的号啕大哭让邻居家能听到，他们家正在对孩子“管教”了。

我小弟小时候比较调皮好动，平常日子总喜欢爬高跳低，一年小年那天，他在家里跳来跑去，我爷爷奶奶告诫了他几次，不要这样好动，当心把家里的东西碰坏或摔倒自己。对爷爷奶奶的忠告，我小弟充耳不闻，他依旧这儿翻一下，那儿动一下，又把一只小板凳架在一条长高凳上玩“推火车”。结果那小板凳和长高凳同时一侧翻，正砸在一旁的一只供我奶奶在冬天烘脚取暖的烘笼上，烘笼是经土泥烧制成的陶器，哪经得两只凳儿的摔打，除了烘笼四分五裂，还将刚扫尘一新的屋内弄得灰屑飞扬。我爷爷当即说，这伢仂今儿非要打，不打乖他往下过年还不知要弄出多大的麻烦！我父亲真就找来一根细条竹棍照着小弟的屁股和手脚狠抽了几下，痛得我小弟也是号啕大哭。

其实小年这天不怕小孩子哭，小孩子被大人打哭了，那正是“打伢仂过年”的欢喜事儿。

一旦过了小年，就不能对孩子打骂了，就要“对伢仂花花哄哄”，目的是让家中的孩子在大年和正月里都开开心心，让家里充满欢声笑语，如果在大年除夕和正月里听到家中传来小孩子的哭声，那视为极不吉利。

这并不是小孩子过了小年不再乱说话或做错事，遇到小孩子有说错话和做错事的现象，也只有好言相劝，温和说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