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当山与陆龟蒙

■ 洪应龙

说陆龟蒙是马当山最后一名隐士，是因为之后的隐者既无文字记载，又没有遗存作物证。陆龟蒙不但写下了雄文《马当山铭》，以他的字号命名的“鲁望亭”，历千年未朽。

陆龟蒙，今江苏苏州甫里人，字鲁望，自号天随子、江湖散人、甫里先生，卒于唐僖宗中和元年（881）。唐代著名文学家，善诗，与皮日休齐名，世称“皮陆”。他出生于声名显赫的官僚世家，七世祖陆方元是唐武周宰相，与狄仁杰共掌朝纲；六世祖陆象先玄宗朝名臣，参与开创开元盛世；父亲陆宾虞官也做到侍御史。有这样的家世背景，陆龟蒙理应走仕途之路，为何归隐田园，终老林泉？

世间万事皆有因果。陆龟蒙从小熟读儒家经典，早年热衷科举，没想到科举途中多坎坷，心灰意冷外出游历。地处吴头楚尾的马当是水路往来的必经之地。他的《丁香诗》就是追随李白、王昌龄的游踪，在马当山写下的。看见悬崖上的丁香花，一时有感而发：江上悠悠人不问，十年云外醉中身。殷勤解却丁香节，纵放繁枝散诞春。他借丁香比高洁，叹自己怀才不遇，希望有人赏识他，解开“丁香”心中那个结，自己也能不负春光，香飘万里。陆龟蒙知道，这仅是自我安慰，先贤李白上《与韩荆州书》也没引来这位长史大人的青睐与提携。晚唐官场腐败，民生凋敝，他将向何处去？在没想好人生下一步怎么走之前，决定暂时在马当山隐居下来。

马当山就像传说中的仙马，从天外飞来，横插大江。唐代诗人李白就在此踌躇不前，写下流传千古的《横江词》；王昌龄在江中遭遇狂风恶浪，险些葬身鱼腹，传说祭拜马当神才脱险。陆龟蒙隐居马当山，熟悉江上潮起潮落。通过观察，发现大江就像一个脾气不好的老人，喜怒无常，怒发冲冠时，天昏地暗，浊浪滔天，时有舟船被吞没。他精心构思，写下《马当山铭》：“言天下之险者，在山曰太行，在水曰吕梁，合二险而为一，吾又闻于马当。彼之为险也，屹于大江之旁，怪石凭怒，跳波发狂。曰黯风助，摧牙折樯。血和蛟诞，骨横鱼吭……”陆龟蒙这文字来自目之所见，是亲身感受，读之令人毛发倒竖。陆龟蒙隐居马当山，侣渔樵、友鸥鹤，饮山泉、食野蔌。着实过了一段自由而又清苦的生活。他在山中上元庙一侧将岩石凿平，盖了一座亭子，命名为“鲁望亭”，每天在亭中读书，倦了就看看江上风景。渐渐声名远播，就有地方官员或拜访或赠送食物。他想清楚了，做隐士纵然能提高身价，也不愿把自己货给帝王之家，与腐朽统治为伍。虽然家道中落，家中仍有田几百亩。好久没回去，田园将芜胡不归？他要学陶渊明做一个真隐士。

不久，陆龟蒙回到故乡甫里。陆家在当地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土地的出产解决一家温饱应该绰绰有余。但甫里地势低洼，时常遭洪涝灾害，生活并不富裕。为免受饥馑，陆龟蒙亲自田间劳作，和佣人一起出力流汗。稍有闲暇就带上书籍和文房四宝、茶具、钓竿，往来于江湖之上，一面垂钓，一面读书写作。“江湖散人”的称号就是这样来的。

陆龟蒙隐居田园依然关怀家国天下，关心民生疾苦，经常与生不逢时，仕途坎坷的好友皮日休写诗唱和。内容多愤慨世事，忧念时艰。他关心农事，研究总结读书人不屑的农事农具。编写的《耒耜经》是江南地区一本农具专著，为后代研究农具发展史留下了宝贵的资料。陆龟蒙也成了中国农业史上著名的农学家，他在隐居期间还写下不少涉农诗文，收入《笠泽丛书》。

陆龟蒙是唐代著名隐士，其事迹载于《新唐书·隐逸传》。他在马当山隐居的那一段历史在新旧彭泽县志中都有记载。“鲁望亭”一直保存到清朝光绪年间，甲午战争爆发，清政府在马当山修炮台才被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