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先比强较真干]

春江水暖知不知？

——岳阳：地区性城市发展的时代叩问

■ 李宁宁

2023年浔阳城的春景，似乎不再是“草长莺飞”的田野山川，而是在各级政府官员案头和心头春潮般，那股涌动的思绪：感慨、反省和思索。

去了趟颇具现代科技商贸气象的古城岳阳，对同样追求现代时尚之都的古浔阳城的决策者们来说，内心的疑问便会一个接一个地出现：相近的地理区位、相似的自然文化资源和发展水平、同样的港口城市，为什么近些年九江与岳阳经济实力的差距似乎在渐行渐远？为什么我们曾经具有优势的石化产业和港口贸易，会被岳阳一一超越？为什么我们的工业生产规模，除了总量的优势外，在高新技术、上市企业和国家级专精特新企业方面要明显地逊于岳阳？我们是缺湖南人的“霸蛮性情”？还是缺勤恳务实的态度？是没有找准城市发展的定位？还是没有抓住新兴产业快速崛起的机遇？

洞庭三桥。 (丁望时 /摄）

回望过去，岳阳人有“非凡十年”的豪气，2022年岳阳成为湖南的省域副中心城市，经济总量居全省第二位。同样，十多年前九江也曾提出，“争得九江应有地位”，但这些年的发展，我们心目中在江西应有地位的目标似乎也渐行渐远。这又是为什么？

的确，对一个城市的发展评价来说，同类城市的比较，最能直观地看出各自的优势和差距。也正是这种拥有相同的资源禀赋，却比照出不同的城市发展境遇，让人有深思、追问的理由。但问题是，如果我们的比照，只停留在眼前各项指标数据的分析；如果我们的反思，也仅仅聚焦在你优我劣的现实差距。那么，这恐怕既不能真正地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也对自身的发展和未来缺乏清醒的认知和判断。因为如果仅仅依照岳阳的模式，亦步亦趋地补我们的短板，这样的比照，不仅是短视的，也是没有未来的。相反，我们如果将岳阳作为地区性城市发展的典型个案，去发现和总结那些极具共性和启发性的价值理念和做法，这恐怕是学习借鉴岳阳经验的应有之意。

岳阳楼景区夜间开放场景。

为此，本文想就岳阳与九江城市发展的比较审视中，提出以下三问：

第一问：如何在新发展理念中突出把握重大项目的胆识与定力？

从岳阳“非凡十年”的建设发展的实践看，迎面扑来的是岳阳人锐意改革、力争上游的突破和创新的气象，尤其是面对改革发展遇到困境，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产生矛盾时，能够坚守“绿色发展”的理念，依靠改革创新的胆识与定力，创造出全新的发展业绩，不仅令人印象深刻，而且发人深省。

在中央提出的新发展理念中，创新是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核心要点。但创新既不是某一刻灵光闪现的创意，也不是只有发掘新技术、新材料这一个维度。多数情况下，对于各级地方政府的决策者来说，一个地方社会经济发展的创新要求，往往是在矛盾交织、困难重重的压力下提出来的。因此，创新不仅是从无到有的技术突破，而更可贵的是面对重大问题与挑战，决策者们出台的各种具有创造性的解决方案。而这样的创新成果，既可能是对重大技术创新的倾力扶持和保驾护航，也可能是影响城市发展的重要判断和抉择；既可能是某一项政策措施的出台，也可能是某一个日常社会民生问题的解决。各级政府官员的创新成果，说到底就是面对实际问题的责任担当与解决问题的勇气和思路。而要寻求高水平、创造性地解决问题的方案，是非常考验各级决策者胆识和定力的，既要有面对风险与挑战的勇气，也要有解决问题的现实效率的考量，更要有坚定、执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韧性。同时，创新理念、解决方案，还要能经得起历史与时间的检验。

从客观上说，对于以石油化工为主导产业的岳阳来说，打造“绿色生态”的经济发展模式，既是城市建设发展的难点，也是改革创新的亮点。2018年4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亲临岳阳考察，嘱托岳阳“守护好一江碧水”。岳阳，作为“守护好一江碧水”的首倡地，必须解决好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之间的矛盾。这是责任，也是底线，既是压力，也是动力。

而从岳阳的变革实践看，一方面，切实落实高标准的生态修复、保护的措施，体现责任的担当。重点实施沿江化工企业整治和沿江环湖生态修复，针对“化工围江”乱象，岳阳停产234家造纸企业，完成35家造纸企业制浆产能退出，关闭淘汰47家苎麻纺织企业，从根源上解决长江沿岸和环洞庭湖生态环境系列问题。另一方面，牢牢抓住高标准、高起点的石化项目建设，实现高水平的跨越。通过启动巴陵石化公司己内酰胺产业链搬迁与升级转型项目，推动岳阳石化产业结构转型、优化升级，打造岳阳千亿石油化工及新材料产业链“升级版”。同时，引进中石化岳阳地区150万吨炼化一体化项目炼油配套改造工程，使其成为中石化实施“建设世界领先清洁能源化工公司”战略的重要基地。

靠着敢想敢干，勇气和责任同在，岳阳城才能实现生态保护和产业升级同时高质量地推进。不仅水更清、城更绿，而且经济发展，提质增效。岳阳走出了一条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协同并进的发展之路。

首届湖南岳阳洞庭渔火季开幕式。

第二问，如何在高质量发展中拓展产业转型升级的格局与胸襟？

进入新时代以来，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已从专注数量和速度的扩张，进入社会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阶段。而社会经济高质量发展，大致具有以下几个要求: 科技创新成为第一动力，系统协调成为内生特点，绿色生态成为普遍形态，开放包容成为必由之路，而实现社会共享成为高质量发展的根本目的。因此，要使区域城市全面进入高质量的发展，不仅需要地方政府，引领和推动企业，完成产业转型升级的任务，更需要各级政府在产业布局和重大创新项目的培育中，要有放眼世界的胸襟与格局。

我们从岳阳城陵矶新港的建设与发展的历程，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内陆沿江港口，如何一步步地从传统的码头，成长为国际贸易口岸的华丽转型。岳阳临洞庭、濒长江。作为口岸城市，岳阳把港口开放作为兴市必由之路，依凭独特优势，实施双港驱动战略，让“黄金水道”产生“黄金效益”。

2009年，岳阳城陵矶新港正式竣工运营，从第一年完成集装箱吞吐量4.8万标箱，到2022年完成100万标箱，前后经历了13年的时间。从岳阳的港口建设成就看，真正实现了从小码头向大物流的升级转型。而这一目标的实现，得益于岳阳决策者们对码头建设极具前瞻性和全球视野的统筹规划：从2008年“建设大口岸”的目标起步，岳阳实现了从内湖时代走向海洋时代的开始；其次，以“构建大通关”“加速大开放”为拓展路径，不仅使城陵矶港成为海港，并进而成为全国唯一拥有6个国家级开放平台的开发区；再次，以“建设枢纽大港”为重点，加速港口扩容提质，与上港集团合作成立城陵矶国际港务集团，实现长沙港、岳阳港资源整合，成为中部地区现代化程度最高的国际集装箱港。同时通过“打造千亿园区”， “拉开城市框架”，将城陵矶新港区建成现代航运物流“大基地”，推动城陵矶新港与随岳、京珠、杭瑞高速无缝对接。

如今，岳阳城陵矶新港区已经拥有“三区一港四口岸”——中国（湖南）自由贸易试验区岳阳片区、中国（岳阳）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岳阳城陵矶综合保税区，启运退税港，汽车、肉类、粮食、水果进口指定口岸等8个国家级开放平台。毫无疑问，岳阳城陵矶新港区已成为岳阳乃至湖南对外开放桥头堡和岳阳市通江达海新的增长极。

第三问，如何在形成城市综合实力中锚定追求城市品质的目标与理想？

衡量一个城市建设发展的水平，是对一个城市综合实力的全面评价。而培育一个城市的品质，既要关注一个城市的生态质量、经济质量和服务质量，也要关注一个城市的文化质量和生活质量。社会经济高质量发展既是城市经济发展硬实力的全面提升，也是人文环境、文化精神、体制机制这些文化软实力的全面振兴。

文化是一个城市的灵魂、发展之根。在一个基础设施和经济模式日益趋同的今天，凸显一个城市的文化品质就显得尤为珍贵。毫无疑问，凝练一座城市的文化精神，锻造一座城市的文化品质，不仅是提升城市的凝聚力的核心要求，也是助力城市经济发展和创新的内生动力。作为同是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的岳阳，在城市精神的凝练，历史文化资源的挖掘和开发，加大文旅融合，为社会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注入全新活力方面，许多做法同样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

在回顾“非凡十年”的审视中，岳阳人把引领城市发展的精神品质，概括为“忧乐精神、求索精神、骆驼精神与平江起义革命精神”，这四种在岳阳这片热土上铸就的岳阳精神。这四种精神，无疑是岳阳这座城市的文化之根与精神之脉。从屈原开启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执着探求的精神，到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乐情怀；从老一辈革命家任弼时坚忍负重、任劳任怨对待事业的态度，到平江起义不怕牺牲、勇于担当的革命精神。正是这种自古至今，融入岳阳历史和岳阳人生命实践的“先忧后乐，团结求索”的奋斗精神，成为岳阳城市精神的内核。

尤其是“先忧后乐”的忧乐精神，已成为贯穿古今和刻画岳阳精神特质的生动写照。首先，“忧乐精神”，是坚持忠诚为先、民生为大的家国情怀；其次，“忧乐精神”也是忧患精进、担当有为的拼搏意识；再次，“忧乐精神”更是一种淡泊明志、豁达乐观的人生态度。也正是有了这样的“忧乐精神”，岳阳人的改革创新才有了精神底气和内生动力。各项事业也才能做到务实奋进。

当然，一个城市的品质，既需要对城市精神的凝练和塑造，也需要提供丰富的文化场景和文化消费，一个城市生活品质和幸福指数，来自都市民众共同拥有的文化分享。

“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这是岳阳文旅的地域标识。以风景壮丽、江湖交汇、历史悠久的湘北水陆枢纽为基点，以湖楼大观、山水人文特色鲜明的胜迹名城为要点，以名人际会、遗产荟萃的楚湘古城为舞台，成了岳阳历史文化与自然资源深度融合的新格局。一方面，打造自然生态的文化名片，建设 “守护好一江碧水”首倡地展陈馆，让江豚的微笑、麋鹿的倩影、候鸟的欢歌成为岳阳城市新景观。另一方面，以洞庭湖为轴，将岳阳楼、汴河街、巴陵广场和洞庭南路历史文化街区串联起来，在极具历史文化底蕴的历史场景中，注入都市消费和创意经济的元素，设置了创意市集、“洞庭美食”，花大力气搞活都市的“夜经济”。

目前，岳阳楼旅游区已经成功获批国家级夜间文化和旅游消费聚集区。2022年8月一个集夜购、夜食、夜娱、夜游于一体的首届湖南岳阳洞庭渔火季，在疫情阴霾的背景下隆重登场。近20万人参加开幕式，直播间700万次的在线观看，登上全国热搜。洞庭渔火季“破圈”的背后，藏着的是后疫情时代岳阳文旅产业逆势突围的“密码”和城市运营的新逻辑。其中，令人神往的是岳阳文旅拥有的那份非常鲜明、浓郁的都市“烟火气”。这是岳阳城的热辣味，也是岳阳人的豪爽气！

三叩问后的自问

如果说创新是社会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第一推动力，那么，对于各级政府部门的决策者来说，提高决策水平，贡献切实有效的解决方案，便是创新的应有之意。而引领和推动产业的转型升级，则是实现社会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这两点无疑是岳阳和九江两座城市，共同需要面对的时代课题和责任。这其中的比较差别恐怕主要体现在各自推进的力度和把握时机的问题。

而最值得深思的是两座城市由于历史文化积淀的不同，形成的文化气象，却存在明显的不同。如果说，用“忧乐精神”表达岳阳的城市精神是准确和恰当的话，那么，九江的城市品质似乎可以用“悠乐精神”来概括。从陶渊明的归隐田园，慧远的驻锡东林，到李渤白鹿洞读书，白居易建庐山草堂，乃至近代庐山别墅的开发，现代疗养休闲胜地的确立。九江自古就是一个“易居”“乐天”之地。“庐山天下悠”无疑是九江自然与文化生态的点睛之笔。

一个“忧”患，一个“悠”然，一个“忧乐”，一个“悠乐”，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的精神气象则有不同的侧重：一个是积极入世的现实情怀，一个是超然于外的内在心境，一个是理性的态度，一个是诗意的境界。一个重人间的“烟火气”，一个偏淡雅的“书卷气”。

这样的比较之后，不能不让人产生这样的自问？我们需要塑造的九江城市精神，是否只是历史文脉的自然接续？是否需要在更接地气的前提下，葆有自己的诗性和境界？而如何在“悠乐”中注入现实的担当和全新的创造活力，这恐怕是留给九江的共同话题，也是每一个九江人应该共同担负的历史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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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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