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撷英·歹念

■ 伍 穆

1、放纵

他跟劝他的亲友说，要是你整天平白无故鼻青脸肿的，你也想不通。幸好我出来了，要是被冤到底，这辈子没准就耗在里面了。局长死刑，副局长死缓，随便捡出一条过硬的证据，他就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他出了看守所大门就想，从今以后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咱得好好过。可着劲儿折腾，你们不是都说享受生活吗，老子也来，能风光不风光我凭什么啊？人生苦短，鬼门关我都转了一圈。（徐则臣《这些年我一直在路上》）

【点评】女人的丈夫曾因受冤枉被关进看守所，释放后反而升迁了职务，环境的变化使他放纵自己，声称为了给八个月的羁押之苦寻找补偿，他不但吃喝玩乐，还在外面玩别的女人。小说通过其内心独白揭示了权力与物欲对于人的灵魂的腐蚀。

2、觊觎

陶秉乾已经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背后，欣赏她圆滚滚的屁股。他对这位颇具姿色的堂弟媳垂涎已久，闹新房时她的面颊在他手上留下的滑腻温软的感觉令他经久难忘，并使他联想到她其他的部位。他嗅到了她身体的气息，那气息比毳毛特有的气息更为强烈地刺激他。他咽口口水，走到她右侧……（少鸿《梦土》）

【点评】小说主人公陶秉坤的堂兄陶秉乾是传统社会横行乡里、品行卑劣的地痞形象，一旦时势需要，权力在手，便会欺压良善、攫取私利，甚至以破坏村民利益和社会良俗为乐。

3、冲动

那月亮激起了他的愤怒，他把衣兜里仅有的钱，交给了录像厅的看门人。……他没有看完就出来了，年轻的勃发的肌体，受不了那种刺激与冲动。他在阴湿的河边呆坐了很久，衣服都被打湿了。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到来的时候，他想到了死。这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赶路的女人，那是一个城里女人。女人急速摆动的身体，强烈地激起了匡宗元在死亡决定之后勃起的性欲。既然就要死了，尚不知女人为何物，你这一辈子是不是太冤枉？城里的女人是什么滋味？这对他是一个永久的诱惑，他要比父亲活得更出彩，就是死，也要再拼一把！这样想着，他就扑了上去……（毕淑敏《血玲珑》）

【评论】匡宗元高考落榜后，心情沮丧消沉，觉得无颜见父母同学，独自在旷野徘徊，想了断此生……但生命的本能使他渴望生存，出人头地，于是滋生出愤怒和报复的心理。他观看了深夜放映的黄色录像后，精神处于亢奋状态，在寒冷与黑暗中，他偶遇一位孤身赶路的美女，外界的诱惑与内心的阴暗相结合，邪念陡起……

4、贪欲

但是这一种最初的源于好奇的打算，在一块一块捡起来往篮子里装的过程中，不知为什么，像一盆揉进了太多酵母的发面似的，渐渐的膨胀了，从人心这只无形无状的“盆”里发出来了——于是一种贪欲充满他的胸间。已然捡了满满一篮子了还不能住手。是的，不是不想住手，而是根本无法住手。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行了老栓，够了够了，捡这么多有啥用处哩，不就是打算带回家几块让家人见识见识银矿石是什么样儿的一种东西嘛!……然而他的手，却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手了。仿佛是别人的手了。不听自己的支配了。（梁晓声《民选》）

【点评】真实地写出了贪欲是如何在一个人的心灵深处膨胀的，“不是不想住手，而是根本无法住手”，不少贪官不也是这样最终走向绝路的吗？

5、背叛

水月平静地躺在那里，感到把自己的身体送出去的同时，收回了她对这个男人的错误感情。水月马上觉得自己再也不欠谁的债务，她把身体交出去，付了婚姻的学费。这一夜，水月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婚姻，甚至觉得走完了婚姻的全部路程。她把身体抵押给婚姻，情感和心志逃到了婚姻之外。像学生只把书包摆在课桌上，人却逃出学校去玩耍一样。

水月的意识开始背叛，心已经跳到婚姻之外，像鸟儿飞出牢笼。（张宇《疼痛与抚摸》）

【点评】水家第三代女性水月背叛了婚姻，与比她大一辈的李洪恩发生了乱伦的性爱，表现了她的情感与身体的分裂。

6、狭隘

陈奂生出了大价钱，不曾讨得大姑娘欢喜，心里也有点忿忿然。本想一走了之，想到旅行包还丢在房间里，就又回过来。

推开房间，看看照出人影的地板，又站住犹豫：“脱不脱鞋？”一转念，忿忿想道：“出了五块钱呢！”再也不怕弄脏，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往弹簧太师椅上一坐：“管它，坐瘪了不关我事，出了五元钱呢。”（高晓声《陈奂生上城》）

【点评】改革开放初期，经济刚刚放开，农民陈奂生上城卖油绳，深夜感冒，被认识他的吴书记送到了招待所，住了一夜花了五元钱房费（当时一般旅馆一夜房费一两元钱），结账时十分痛惜，就用作贱公物的方式来平衡自己的心理。作者恰当地将陈奂生患得患失、狭隘自私的小农经济的心理描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