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拜岳母墓

■ 彭小楠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踏着满满的春绿，登上九江市柴桑区的庐山支脉株岭，再一次来到岳母墓前。

岳母墓坐东南朝西北，是一座用湖广石砌成圆形拱顶的普通坟墓。正中框架式的墓碑上刻着“宋岳忠武王母姚太夫人墓”。墓地三面环山，墓冢简朴端庄，四周建有墓围，围外种着各种花木，将岳母墓掩映在葱葱郁郁的绿林之中。

岳母墓始建于南宋绍兴六年，后几毁几建，历尽世代风雨沧桑。古时，岳母墓旁建有一组古建筑。墓前拜台下有岳母祠，内供岳母牌位，有对联匾额等。祠前有石人石马，石马高与长各约1.5米。塑有模拟秦桧夫妇等四奸臣反剪两手跪姿石像等。可惜这些古建筑都先后毁于历代兵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有关部门重整墓地，再立碑石，将岳母墓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岳母姚氏，河南省汤阴人。一天，岳飞正与母亲在家中说话，有人前来叩门。原是洞庭湖起义军杨么的部将王佐，受命带着许多金银珠宝前来聘请岳飞。岳飞坚辞不收。王佐走后，岳飞将这些说与母亲。岳母听罢，沉思了一会，让岳飞去中堂摆下香案，焚香点烛，跪拜天地祖宗。岳母说道:“孩儿，娘见你不贪钱财与富贵，很好。但我死之后，会再有人前来当说客，恐儿失志，我今日敬告天地祖宗，要在你背上刺下‘尽忠报国’四字；你能尽忠报国，娘就含笑于九泉了！”岳飞脱下半边衣装，岳母在岳飞背上写了“尽忠报国” 四字，然后用绣花针刺肉，只见岳飞的肩背肌肉一耸一耸，岳母咬着牙根刺完，将醋墨涂上，便永不褪色。

千百年来，岳母一直被人们崇敬为贤母教子的典范。岳飞3岁跟母学诗，7岁学史，10岁攻读《孙子兵法》，后拜周侗为师，尊为义父。聪明好学的岳飞不负慈母和老师的教诲，练就一身好武艺投军报效国家。绍兴元年至五年，岳飞两度驻军江州（今九江）；率岳家军转战大江南北，荡清内寇，巩固后方。岳母姚太夫人亦随军来浔，与匡庐山水结下了生死情；不幸病故军中。岳飞上书朝廷，请让母亲的忠魂与其生前喜爱的庐山并存。宋高宗准奏，赐葬庐山，埋于株岭。

在株岭西北端还安葬着岳飞的续弦李氏夫人。李夫人，大名李娃，一个贫苦渔家女儿。岳飞生前忙于军事，她“日夕佐王事军，王出军，夫人必至诸将家问其妻子，故能得将士欢”。岳飞蒙难后，李夫人与儿子岳雷等流放岭南20年。待岳飞平反时，时年已62岁。李夫人生前遗嘱：“终后葬庐山，陪伴婆母姚太夫人”。后孝宗皇帝赐葬于庐山株岭西北端。岳母墓与李氏夫人墓，遥遥相对，互成犄角，与青山秀水相融。如今，不少游客迢迢千百里前来参观和祭拜；岳母墓与李氏夫人墓不再是简单的墓葬；而是一种古今交融的景观，催人奋进的一种慰藉，给予人们人生奋斗的一种力量注入、精神寄托和追求。

记得在我尚未入校读书的日子里，妈妈常教我识字，给我启蒙。我人生首次读的长篇小说，就是一部缺头少尾残缺不齐的《说岳全传》。那时，尽管结结巴巴地还有许多识不得的字，但“岳母刺字” 的故事深深烙在幼小的心窝里；岳母成了我心中一位崇敬的伟大的女性；岳飞是我幼小心灵中矗立起的第一位伟大的英雄。我为岳飞求学、习武，为民族而战的故事，使幼小童稚的心扬起激动和向往的涟漪。参加工作后，我出差来到杭州岳飞墓前拜谒，并有感而发撰写过散文《岳飞墓前》。

到了学校，除课堂听讲学习外，我十分喜欢阅读文史； 更是希望读到一本完整的《说岳全传》呀! 机会终于来了； 那是我住宿中心完小读小学三年级的一个冬天，星期六下午做完作业回到家里，爸妈不约而同发现我穿的布鞋前后都破了两个洞，脚趾露在外面冻得通红。当晚，家庭董事会做出一个令我兴奋不已的决定: 从紧张的家庭财政中拿出三元“大洋”让我去上学的镇上买双胶鞋，余款支付在校纸笔墨砚和住宿等费用。那时，农家的孩子都不敢奢望穿胶鞋。

好不容易盼到了星期六下午，我匆匆地做完所有的作业，就往县城新华书店跑去。售书员见我是个衣衫破旧的小学生不搭理。当我拿出三块“大洋”时，售货员才回过神来，态度和气地找回零钱。我走完二十来里的路返家时，天已黑蒙蒙的了。妈妈正站在路口张望着，我心里涌起一股酸楚，内疚冲淡了刚刚还沉浸的喜悦。

第二天吃过早饭，爸妈严肃得有些异常，有点像“审堂”的架势；妈妈沉不住气先发话了：“说实话就不打你，给你买鞋的钱去哪了？”我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用脚搓着破得不能再穿的布鞋静静地等待着“发落”。妈妈终于捺不住要发怒。平静的爸爸开口了:“南儿，你肯定碰上了委屈的事。”温和的话语夹着几分威严。我鼻子一酸，扛不住两位“法官”的严审。我用颤抖的小手，从书包底下翻出用牛皮纸裹好的崭新的《岳飞传》，我倒在爸妈的怀里哭了，爸妈也情不自禁地哭了。许久，爸爸说：“孩子你没有错，是爸没钱给你买书。待家境好些，爸一定买好多好多你喜欢读的书。”是爸妈的宽容和慈祥，使我越发喜欢读书。每当读到岳母和岳飞的故事，我会情不自禁想到慈母辛劳哺育我们姊妹六人的情形。当年，我和爸妈哭抱一团的场面终生难忘， 我从小立志，一定要像岳飞那样给父母争气! 高小毕业，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都昌县中学（当年都昌县中学是县城唯一一所中学，其他中学均在乡镇）。16岁，我赴东南海疆从军。数年后，我分配在县电信局工作，不久走上领导岗位。退休后我不甘寂寞，力争为社会多作些贡献，投身私企顾问、管理工作。我的成长是故乡的山水灵气孕育的；是妈妈哺育的日日夜夜给了我灵魂的洗涤；是岳飞刻苦学习、习武、征战沙场的自强之情为我铸入人生信念及蓬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