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话祭祖

■ 冯满凤

风有约，花守信，又是一年春光美，又是一年雨纷纷，又是一年清明时。

清明节是中华民族传统的重大春祭节日，属于慎终追远、弘扬孝道的优良文化传统。扫墓祭祖，许多地方称为上坟，广东人称之为拜山，而我们家乡称祭坟。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是很多人对清明的感受，是祭祖路上的心情气氛。我的印象并非如此，小时候，之前许多天，我就盼望清明节的到来，到母亲开始做清明粑和祭坟鸡 （先捏个塔形底座再在周围粘满小圆粑然后在塔顶上面立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公鸡）时，我也会用粑粉捏一些猪头、牛头，我知道清明节临近了；到了头一天晚上，母亲煮好一长条肉，煎好一条鱼、一块豆腐和二个鸡蛋，两个煎蛋是一个放葱，一个不放葱，母亲告诉我有一个先人是不吃葱的，这些供品既是给祖先吃的也是求祖先保佑的，公鸡是祈愿祖先保佑这个家族男人雄赳赳领导大家，葱馅饺子粑是祈愿祖先保佑子子孙孙都聪明，牛头猪头是祈请祖先保佑六畜兴旺……清明节当天清早，母亲用一个大盘子把供品摆放好，祭坟鸡高立中间，其它供品围在祭坟鸡的塔形底座上，并在肉块上插上筷子。然后放在一个竹篮子里，并放上一些香、草纸和爆竹。也有一些家境较好的，用福礼盆放供品，又高又重的一大盘供品放在福礼盆里更加平稳。我们匆匆吃了早饭，父亲用锄头柄挑起竹篮，带上姐和我，与整个家族人汇合，浩浩荡荡出发了。

我们先到最远的太婆坟前，把供品整整齐齐摆在坟前，敬香、烧纸、放爆竹……如果坟墓有些塌陷或者被牛踩出了洞，父亲和堂哥们就会用铁锹或锄头在周围铲些带土的草皮，把坟墓修缮好，趁这个当儿孩子们就会去采摘映山红或者折“刺嘛凤”——应该是一种野蔷薇的嫩枝，剥掉带刺的皮后，嚼着苦涩中带甜味的野食，那时候我们都喜欢吃。

接着我们走很长的路，来到另一个坟山，太公、爷爷、奶奶，还有伯父伯母的坟墓大都在此，我们在每一个先人坟前重复着同样的祭祖动作……最后，我们来到一处菜地，这里有我的另一个伯父的坟墓，大概是坟山已经没有地方安葬吧！

无论是下雨还是晴天，我们孩子都是心情愉快的，因为祭拜的祖先，都是我们没有见过的先人。那时的坟墓大都没有墓碑，所以年年清明祭祖，却还是不认识自家祖先的坟墓，只有大堂哥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堂哥为了考验堂侄，就让他跑步前进，先去找到太公（他叫曾太公）的坟墓，侄子跑得飞快，也很快到了正确的方位，但是看了半天也不敢确定到底是哪一座，最后，他终于找到了敢确认的特征，非常激动地挥手招呼我们：“快来快来，这就是我的坟！”“哪个的坟啊？”有人问他。“我的呀！”他一脸认真地回答，逗得我们都哈哈大笑。

还有一次，另一个堂侄点着爆竹后，急速后退，一脚踩进一个坟洞，“哦、哦，别人的祖人（先）要抓你走啊！”他本来就吓了一大跳，反被我们取笑，就很生气，在坟墓间追打我们，堂哥并没有骂我们，只叫我们不要乱说话。

其实最开心的是祭祖回来的路上，我、堂妹和几个堂侄一般大小，一路上打打闹闹，一路上不停地吃东西，吃映山红的花瓣、吃“刺嘛凤”，也吃篮子里剩余的供品，我们直接用手指当筷子，煎鸡蛋是首选，一般都是在路上就被吃完了，然后是煎豆腐，有时也会交换着吃……有吃有玩，过年也不过如此罢了。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

“寒食花开千树雪，清明日出万家烟。”

这是我孩童时对清明节的印象和认知。

出外上学和工作之后，因为客观原因，许多年没有参与清明祭祖活动。

父亲去世后第一个清明节，我正在广州番禺工作，节前当我去找书记请假时，书记说：千里迢迢，又来去匆匆，医院正晋升，加上本地人清明当天都休息，你就朝着家乡方向拜三拜吧！

无奈清明在远乡！清明当天清早，上班前，我选了一个较高的地方朝着我想象中的家乡方向，心中呼唤着父亲，祈求他的谅解，祈愿他在那边一切都好，也祈求祖先继续保佑我们！

在广东期间，每年清明都如此。因此也特别关注广州番禺人清明习俗。

清明扫墓对于广东番禺人来说是一件非常紧要的事情。在清明前后半个月里，无论人在远近，都会赶回家祭拜先人。具体时间由各家族自己选吉日，大多数选择清明当天，因为国假就是清明节当天。全族人丁齐齐出动，带好香烛宝帛和整只烧猪，整只烧得香喷喷焦黄焦黄的烧猪放在一个大大的木托盘上，用摩托车载着来到祖坟边，先除净墓地四周杂草，用红漆描墓碑的碑文。然后由年长者带领后生仔，挂纸、摆烧猪等供品、上香、烧蜡烛、读祭文和放鞭炮。其中，宗族清明祭祖的祭（祝）文内容大都固定不变。

族中德高望重者读过祭文后，大家按年龄大小、先男后女的顺序磕头，磕头时每个人可以许愿。祭拜完后，大家族人一起吃饭，祭祖用烧猪肉一定要端上一盆，到场的每位都要吃到，没有吃完的就分发到各房子孙，俗称“太公分猪肉——人人有份”。烧肉分发给各房子孙，意在勉励子孙坚守祖业，谨遵孝道。

番禺人扫墓祭祖内容比较丰富，不仅仅是为了缅怀先人，还有很多其他的寓意和活动。例如，在坟前插柳枝表示生命力旺盛；在坟上撒米粒表示希望后代子孙满堂；在坟上放风筝表示把思念带到天空；在坟上放飞鸽子表示把灾难驱赶；在坟上摆龙船表示把福运带来等等。

番禺人扫墓并不沉重悲哀，而是充满喜庆和温馨。扫墓完毕后，全家族会围坐一起享用供品，既交流感情，又相互鼓励，增加节日的氛围，又加强家族亲情感和凝聚力。

总之，我所见到的广东番禺人清明祭祖是一个具有浓厚地方特色和民间风情的传统习俗，它既体现了对先人的尊崇和感恩，又体现了对生活的热爱和期待。

从广东回景德镇后，每年清明都能到墓地给祖先和父亲扫墓，由于在广东时习惯了与父亲思接千载、神游万仞的隔时空交流，到了父亲墓前，我就把以前心里的呼唤变成了坟前的呢喃。后来我的公公去世了，我也用坟前的呢喃，告诉公公人间现在的一切。

近些年，还流行网上祭拜英烈和网上给亲人祖先祭扫，在网上点烛献花，寄托哀思，倾诉情感，传承孝爱，绿色祭奠！

因此我也更加理解了什么是清明，什么是祭祖了！

站到祖先坟前，

你会心如止水，超然物外！

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将向何处！

才会思考什么是清明：

清明时节，生机勃勃，气清景明；

清明清明，清爽做人，清白做事；

清洁、清廉、清净，清白；

明事、明礼、明法，明白；

你才会明白何谓祭祖：

祭祖，彰显的是一种血脉的传承和责任。

你才会理解：清明祭祖是责任、是感恩，是哀思、是心静，是传承、是教育。

当你用世界上最低的声音呼唤着祖先时，你会思接千载、神游万仞，在广袤无垠的大宇宙与祖先来一场穿越时空的精神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