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蜂之吻
■ 李黎茗
台北——官莲,都市——乡村,两代人的童年,你无法懂我蔬菜的季节,我无法了你时尚的流行。
原本这则故事是不会出现在手稿中的,但当我有了三宝后,随着他们渐渐长大,对我的童年总是充满好奇与幻想。每每和他们分享我的过去,他们总是发出惊呼的喜悦,喷出迷离的泪水。小金鱼说,还有什么遭遇比虎头蜂一家穷追猛叮地把你定为目标时惨痛?它太好笑,太精彩,必须要写入书里。
于是这一次,我选择用书写的方式去回忆一九八三年我没有死去的那段往事,去书写一段纯真的情谊,写西冲山后的天崩地裂,写在那间屋子里的自生自灭,写在板凳上的痛不欲生。
虎头蜂的毒有多毒?有人说被它蜇上一口,运气不好的话会死掉;又有人说,头发弄不好会掉光光。
在那个他九我八的年龄,在那个春暖花开的上午,我们同是按父亲的指令砍柴过日子的孩童。我们还没胆量跑到离家更远的深山。他建议就在屋子后山随便砍一捆吧!我听了他的提议,拿出家里最锋利的毛刀,毛刀原本是母亲用来割草用的刀子,它比起柴刀,二链刀,要稍微小一些,刀口也薄些,砍柴就不太适合,如砍下去的动作没拿捏好,有可能刀口会缺一块,可是对于一个八岁小女孩来说,不管是砍柴还是割草亦或是砍竹子,除了毛刀她别无选择。他则是选了家里的柴刀,柴刀可砍任何木柴,但就是不适合拿来割草,我不晓得为什么一个大我一岁的男孩可以驾驭大人用的刀。
来到山沿边,他在前头打阵,一刀刀搜出通顺的小路,一句句叮嘱我跟上。我们直闯山正央,汗水已是满头劈。我们脱去夹袄把它挂在枝桠上。随后,开始拣选着我们的猎物。有毛柔的五鼻子,有不起眼的小枫,有母亲最爱的尖栗树、板栗树,还有永远长不粗的黄金楂。据说黄金楂长不大的原因,它是有着故事的。听村上老一辈说是一个叫罗永的仙人,牵着马经过我们村庄那边的山路,因着黄金楂叶扎了他的眼,他就脱口一句,“黄金楂扎我眼请你一世锯不了板”。自我听过这个故事后,只要上山,我总是认真注意着黄金楂的长相,注意它的腰围,看到的,偶遇的永远是纤细的腰姿。可它的叶子是一种良药,一种治疗脚丫霉菌的特效良药。小时候总是有那么一幕,凡是我们那个村庄的人只要是脚丫长霉菌,大家都会去门前的小丘堆上摘几片嫩叶揉成蔫条,塞在脚丫里夹紧,没过几天保证难耐的痒痒就会击退。
如果当柴火来用,黄金楂、尖栗和板栗树,绝对排在首选,因为它们有着坚硬、倔拗的特性:刺多,棱角多,架在土灶里凌着空,会使焰苗如红。火要空心,人要忠心的谚语时常在灶前教诲燃烧着。至于五鼻子和小枫,身材纤细通稍,木质松软,它只适合做菜架或是隔篱笆。勤快的砍伐人往往都会挑前者,相对取得也不易。砍它就要有些难度,要钻山埔,钻刺窝。在柴界它算是个有身份的人。而像我这种不会砍又怕钻刺窝的人,只好取随手所得五鼻子和小枫了。
我不敢离他太远,始终保持着两三公尺的距离,他砍伐的动作快、狠、准。拇指粗的木柴一刀下去不断,再补一刀,树梢在风的助力下,发出哑哑的声音倒下。他顺着倒下的主杆,麻利地剃去不实用的枝节,让我看得是羡慕不已。然而羡慕归羡慕,我依旧努力地寻着小拇指大小的柴火,寻找着那捆柴的充数量。
在茂密的森林中,方向感是容易被丛生的杂草盖去,不远处那丘肋上的黄金楂吸引了我。我也就不知不觉地和他离得甚远。
正当砍到开心时,转个身,我隐隐约约地看到茅草中有个球状泥土色的物体。当下心里一惊,我以为那物体是鬼神,吓得我大叫一声,仓惶退了几步,他听到我的叫声,问我怎么了?我说好像有鬼,他听到我这么一说,笑了出来。
“我怕是有怪哦!”他不以为意。
一会儿,咻的一声,被一只穿着黄金甲的蜂蜇在头上,我大叫着让他赶快来,“我被一只好大的蜜蜂蜇了,旁边还有好多只。”
“你在那不要动!”只见他三步并两步向我飞奔而来。
“你不要动,我看到了你头上还有两只在飞,那不是蜜蜂是咕颅蜂(即虎头蜂),好像作势要蜇你”。听他这么一说,我听母亲讲过咕颅蜂的厉害,但从来就没想过它会被我遇上,且还攻击我。怎么办,我大哭着。心里的恐惧涌上脑门,感觉世界末日就在眼前。“不要怕,我来救你。”他向我使个眼色,暗示我蹲下,慢慢地靠近我。只见他把刀转个握法,刀口朝上,用全身的力气朝我头上那凶神恶煞的咕颅蜂打去。在乱挥中或许是刀背碰到了蜂儿,又或是他的勇气吓怕了那些可恶的蜂儿,大多数蜂儿怯场而去。然而,还有几只依旧在我头上盘旋。或许是蜂毒还没那么快进入血液,我还很清醒,和他对着话。“你要小心,小心你别被它蜇。”他手上挥起笨重的柴刀,举过头顶,在杂棘柴林中,突破藤蔓的阻挠,闪开地下的赤桩,嘴里喃喃自语:“看你蜇,看你蜇,我打死你,打死你。”
“啊!好痛,一阵眼冒金星,是蜂又蜇了我吗?”我跺起脚,尖声大叫着。
“不是,是我的刀背不小心打到你的头壳。”
“那蜂打到了吗?”
“没,它跑了。”这是什么霉运,我无语问苍天。他又问我被蜇到几下。我无力回他,蜂毒开始发作了,脑袋开始肿胀,呼吸变得急促。身上流淌的血液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行,钻心地痛。我哭得更大声,哭着心中的无助,哭着我会不会死去。他帮我拿刀,丢下未捆好的柴火,搀扶我按原路回家。回到家,家中无一人,我倒在大板凳上,不知是昏去,还是哭到累去,眼前一片黑。等我醒来已是傍晚,我的脑袋肿大,如泡棉般柔软,轻轻一按,它还会弹回。
此时母亲已回家,她蹲在我身边喊着我的名字,问我怎么了?随后忙着屋子里的琐碎。然而,我用出洪荒之力地睁开眼,但眼前的母亲在我视线里,是如此的弱小且渐渐模糊,仿佛世界不属于我。
我侥幸度过了危险,没有死掉。我暗誓,长大后,我要活出另一番滋味!
那个他就是长林,谢谢在我最纯真的童年有你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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