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付鹤鸣  文/摄

十六岁学木匠

　　船滩人洋雅，爱把木匠称为“博士”。

　　家住武宁县船滩镇船滩村农科所的戴成标，十六岁学木匠，学徒第一天，人家就恭恭敬敬喊他戴“博士”，喊的人喊得浪花四溅，而他应得又骄又傲，那可不是“洋气”两字可以形容的。他师父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姐夫，而且他姐夫是个“博士头”。我对“博士头”是这么理解的，就是带过好多徒弟、手艺精巧、乡门广大、艺德又好的老木匠。就好比现在读书人考了个博士后，自然又比博士学位高那么一点，就这一点，能让人刮目相看，更受人尊敬。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农耕最旺，木制农具家具盛行，家家离不开木匠，所以木匠吃香，学木匠的人也多。细一数，我的同学和同庚，就有数十人学过木匠。

小木匠有个作家梦

　　一次，戴成标出乡到三十里外的南岳帮人打嫁妆，东家女儿见他休息的时候，踮着脚在看糊墙的旧报纸，这张看完看那张；有的报纸倒贴在墙，他就伸长脖子歪着头倒看；有的报纸糊得高，踮着脚也看不到，他就端个凳子，站到凳子上看。还有一个细节，那个“博士担”里，戴成标总会放一两本书，要么是杂志，要么是长篇小说。一有空闲，他就端着书坐到一旁，看得十分入迷。就凭这，东家那个待嫁又漂亮的女儿，竟然对他产生了好感，还想退婚，不用说，自然是喜欢上他了。那时木匠做到半日的时候，东家会有碗汤端上来，要么粉皮汤，要么糖炖蛋。令戴成标没想到的，是那天东家的女儿掇汤给他，明显比他姐夫那碗汤多了个鸡蛋。而且这女子还晓得，戴成标喜欢独坐一处，喝汤时桌子上要放本书，边看边喝，似乎只有这样，那碗汤才能喝下去。还有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子把汤端来就坐在戴成标的对面，不走了，一个劲地喊他快吃，似乎只有吃了她就开心，好像他就是她心中那个白马王子，喊得他心里漾漾的，难怪他刨木头时走了神，差点把手给刨了。为此，作为师父的姐夫，将他横了一眼。

　　说到看书，戴成标小时就有些淘气。小学三年级就喜欢逃课，抱着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躲藏在屋侧头一棵大树上看，一看大半天，家人还以为他上学去了；有次藏在楼上谷桶里看书，害得他母亲在村里找遍了也没找到，差点急出了眼泪；还有一次，他坐在床上看书，正看得入神，没想到煤油灯烧着了被子，要不是母亲发现及时，差点要酿成火灾。尽管这样，他还是昼看夜看，觉得书里的世界是那么的宽广，书里的人和事是那么的有味。书看多了，戴成标便有了一肚子的故事，加上他还有点神气，又喜欢添油加醋，再配上他的肢体语言。每到一处，乡间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总喜欢把他当火炉一样围起来。

　　可以说，那时的戴成标，就有了作家梦。

老木匠改行

　　俗话说，徒弟徒弟，三年受罪。那时做个学徒不易，平日要帮师父家干农活，而且什么事都要抢着干，否则，师父不会教你真功夫，最起码也不会让你早出师。早上，得帮师父家挑满一缸水，挑好了水又要扫地，还要把灶火烧着；师父起了床，要把洗脸水端给师父，把毛巾递到师父手上，以示孝敬。好不容易出了门，身子再矮小，也要把“博士担”挑在肩。而师父哼着茶戏，总是悠哉悠哉地跟在身后。当然，戴成标学徒没受过这些苦，因为他是跟姐夫学徒。

　　戴成标出师当了“博士头”后，那时，各行各业飞速发展，这时候，他心里也燃起了一团火。尤其是看到塑料制品越来越受人喜爱，各种电器走入寻常百姓家，木制家具和农具将不再是村人的首选，也就是说，靠木工手艺赚钱养家相对就难了。1990年，戴成标下决心改行，并将他心爱的“博士担”收起来，放到了楼角里，也许只有楼角，才是它最好的归宿。虽有些失落，但他心里还有一团火，与几个朋友一商量，决定办个爆竹厂，最后因各种原因，爆竹厂没办成，后又决定办炸药厂，跑了省里跑北京，跑了无数次，就是办不到手续，结果厂子没办成，反而各亏了两万多元，要知道，那个时候两万多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后来，戴成标觉得爆竹厂、炸药厂于他而言，都是空中楼阁，跟肥皂泡沫一样，离现实很远很远，还是要捩干汗巾、脚踏实地干。睡在床上思来想去的戴成标，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沙发家具厂，觉得这是一条好路子，又不用请师傅，也不用请工人，夫妻俩就能成事。说干就是干，1997年，他就在船滩集镇办起了第一家沙发家具厂，他有个好条件，家是临街的铺房，前面是店面，后面就是沙发加工场地，这样不用建厂租店，一切都省了，成本要比别人低好多，关键的是，客户可以现场参观各种工序，还可查看材料的好坏，以及沙发的做工质量，客户满意了，生意自然就好，产品很快销到了邻乡东林、上汤等地。后来船滩街有多人办起了家具店，戴成标又与妻子张金凤商量，要改行做房地产。于是，他与人合伙将船滩老医院大片房屋的开发权拍卖下来，投资建成了船滩建材大市场。这一来，又让他挖到了一桶金。

六十岁喜圆作家梦

　　2017年，房地产没那么红火了，戴成标又决定改行。这次，不是办厂，也不是开店，而是要圆儿时的作家梦。

　　拿斧头的手能著书立说，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戴成标有这决心，也有这个信心。他先从身边熟悉的人和事写起，写得不好撕掉又重来，有时写到下半夜还不愿停下来，一星期不出房门是常事；妻子张金凤把饭端进房，把茶水送进房，连烟也给他买好，且一买就两条，够他抽一星期。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年，他加入了船滩文艺协会，还在《浔阳晚报》发表了4篇散文。他的劲头更足了。

　　后来他又坚持练习写小说，第一个短篇小说《刨花香》在市级报纸发表，得到了作家萧亮的好评。2018年，戴成标又写成了一部44万字的长篇小说《免赦源》，得到作家翁还童先生的赞赏，并为其作序。目前，戴成标已先后在《当代人》和《陕西文学》等省级纯文学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多部，作家杨新民、陈林森、《长城》杂志编辑梅驿等老师对他创作的小说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2023年，戴成标正好六十岁，这一年，他加入了江西省作家协会，圆了儿时的作家梦。

编辑：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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