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螺蛳

■ 黄河浪

当下正是吃螺蛳的好季节。其实，我一直以为，吃螺蛳就是吃地气。

螺蛳和龙虾一样，是生长在河湖汊港中。它一生没有见过大世面，更别说经历大风大浪。俗话讲，老天饿不死瞎眼的麻雀。估猜老天赐予螺蛳一个坚硬的外壳，是为了让它不受其他种群的欺负和鲸吞罢了。可是毕竟它还是外强中干，人们一双小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将它们拿捏得死死的。

但是，我觉得河沟里有大地的气息，同时，还赋予了人们极爱享受的好营养。此时，正应验了一句经典台词：凡浓缩的都是精华。

那时，临山近水的顽童没有不爱摸螺蛳的。记得那年那月，正值顽劣期的我们，也是这样的多雨天气，放下不多的作业，轻抛书包，丢下老师的说教，邀上几个玩伴，脱去上衣，挪高裤卷，开启寻欢模式——摸螺蛳。

摸螺蛳是至今难以忘记的乐事。不需要任何学习、指导，无师自通，信手摸来。运气好的话，一摸一把的快乐是现在的孩子难以体会的。有经验的顽童只要往河泥多的地方踩踏几下，一摸就是一把。不多时，就满载而归。熟能生巧，有的孩童完全熟稔掌握了螺蛳的生活习性生存环境和生存规律，甚至有的孩童不仅能分出雄雌，还能分辨田螺和螺蛳的差异。

的确是，河里摸过螺蛳的人都不会忘记，就像人一旦会了骑车游水一生也不会忘记一样。天底下或许没有比螺蛳更为胆小的动物。不信，你就试着水里触碰它，哪怕是轻轻一碰，它会像含羞草一样感觉不好意思，立马蜷缩到坚硬的壳里面。不过，只要一有机会，它还是会重新从坚硬的壳里伸出来透透气，感受外面的美好。

我不知食客们是否注意到，螺蛳的眼睛就像儿时的顽童一样顽皮。它想和人游戏，但它不知道馋嘴的食客是嫌它太泥泞，才会把它们放在清水里静养。螺蛳生命的最后几天还算是清清爽爽的，干干净净，在即将成为食客们盘中餐的时候，它们是否多少有些许的寂寥、迷茫、沉郁和不知所措呢？

它们的末日是从屁股被剪掉以后就已经开始了倒计时。你看，在滚烫的油锅里，它们相拥着舞之蹈之。黄酒、香葱、辣椒、生姜、蒜头、生抽、老抽等各种调料浓郁的香杂味混杂在一起，将它们变成了食客餐盘中的一道美味佳肴。

没错，夏日江南的美味似乎汇聚在一个小小的螺蛳壳里。说白一点，食螺蛳，也就是食在那一吮和一吸之间。平淡无奇的烟火岁月中正因为有了这一吮和一吸，庸常的生活也就随之粲然变得美好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