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展满
我叫袁展满,今年34岁,是江西省九江市永修县建昌大道消防救援站一名普通的消防员。而这个看似普通的岗位,对我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这一切,还要从1998年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洪灾说起。
那一年我9岁,我的家就在那场洪灾的重灾区之一的永修县立新乡,至今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幕幕。
一夜暴雨之后,整个村子都被洪水吞没,幸好我们一家四口都睡在二楼才没有被洪水冲走。然而,面对已经快涨到二楼的洪水,我们家也成了这汪洋里的“孤岛”。风大、浪高、水急,雨还在如倾倒一般地下着,出不去、叫不应,甚至房子也随时有被冲垮的危险。
看着已经吞噬一楼的洪水一点点涨上来,我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里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害怕和绝望。
就在我们一家人无所适从的时候,暴雨里隐约传来了一阵阵马达的轰鸣声。在窗口,我清楚地看到:那是一船船身穿红色救生衣的消防官兵。他们顶风冒雨、劈波斩浪,挨家挨户帮助村民们从家里转移出来,我几乎要喊出来:我们有救了!
很快,一艘冲锋舟靠近我家,一名消防员叔叔把我和弟弟抱上了冲锋舟,爸爸妈妈也一起安全转移了出来。随后,一家人和许多受灾村民一样,在圩堤上的帐篷里被安顿下来。圩堤上,到处都是穿着红色救生衣的消防员。
尽管风还是很大、雨还是很急,但是有这些消防员叔叔在身边,我觉得有说不出来的安全感。从那一刻起,我在心底暗暗许愿,长大后,我也要当奋勇救人的消防战士。现在回忆起来,那就是我的初心。
2007年18岁的我带着一颗感恩报国的赤诚之心,应征入伍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消防战士,并且在这个被群众称为“最美逆行者”的光荣而危险的岗位上一干就是16年。
2020年7月,又是一场罕见的大洪水。修河上游暴雨不停,长江水倒灌鄱阳湖导致水位极速上涨。永修境内修河水位突破有水文记录以来的最高水位。
7月10日19时许,九合乡联圩出现泡泉,堤内数万百姓生命和财产受到极大威胁,情况异常险峻。接到指令后,我和队友们一起紧急奔赴出险圩堤。当晚暴雨倾盆,也顾不上脏、累和危险,我和战友们在湿滑的泥水里连滚带爬。一直奋战到天亮,成功处置了十几处泡泉和管涌。我们在大堤上席地而卧,稍稍休息,又开始第二轮与洪水抢时间。前后两天两夜,我和战友们一起挖了近千方砂石,堵住了30多处泡泉,成功化解了危机。
可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12日19时,永修县三角联圩发生溃堤险情,洪水大量涌入三角乡区域,14个村庄受到威胁,大量房屋和农田被淹。汛情就是命令,我本身就是永修本地人,保卫家园舍我其谁!于是,我跟队长主动请缨前往救援。就这样,我与战友们又一次出征。
连续两天高强度奋战,我已经很累,很疲倦。可是当我坐上冲锋舟去救援乡亲们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洪水中被困、被消防员救出来的那一幕。对,我要去救他们,这是我的初心,更是我作为一名消防战士的神圣使命。
在三角乡各受灾严重村庄,我和战友们挨家挨户上门疏散、转移群众。行动不便的老人、孩子,我们通过抱、背和抬的办法让群众坐上冲锋舟。一次性转移的人多了,我们消防战士就下船,把安全让给群众,我们就扶着坐满群众的冲锋舟在水里走。
为了和洪水抢时间,我们没有时间休息,实在困了累了,就在圩堤上打个盹;饿了也是抓起没时间泡的方便面盯着上涨的洪水赶紧啃几口,生怕搜救的速度跟不上涨水的速度。一些群众在转移的时候,舍不得家里的物件,我们耐心做工作。我作为本地人更是发挥方言优势和群众沟通。在战友们的配合下,最终把受灾群众都安全转移到了安置点。
圩堤倒了,我们还在!我们是保障群众生命安全最可靠的“堤坝”!
洪水不仅对群众的生命造成威胁,同时也损坏了包括电网在内的基础设施。落入水中的高压线同样对群众有致命威胁。为了保障群众安全,也给后续电力抢修争取更高效率,我和战友们重新折回受灾严重村庄,在各个岔路口投放浮标,用来警示低洼地段有高压触电的危险。浮标一共有25个,每个重300斤,需要先从电力保障车抬到消防的冲锋舟上,再用冲锋舟运到指定地点投放。这些几百斤的大家伙在现场没有任何机械设备的情况下,我们都需要喊着号子用双手来完成投放。
暴雨过后的太阳格外毒辣,风也比平时更猛,本就晒得黝黑的脸变得更黑了。根据投放需求,我和队友们两两一组,从搬下车到开冲锋舟投放,一共花了五个小时。最后一个浮标搬上冲锋舟的时候,我让其他同志原地休息,自己和另一名同志去投放。这一趟水面环境特别复杂,到处是漂浮的障碍物。行到中间的时候,冲锋舟被一个隐藏在水里的柱子触到了底盘,舟上300斤重的浮标也跟着滑动,冲锋舟瞬间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整个翻过去。为了保障救灾物资安全,我整个人扑向倾斜的浮标,用手和头死死顶住,直到船身慢慢恢复平衡。完成投放浮标工作,虽然没有直接“救人”,但通过我们的双手为群众更快一点恢复正常生活而努力,同样是我们的职责使命。
洪水给群众带来的危害是广泛的。我们接到立新乡鄢湾村一户村民求救:该村民以做米粉为生,因家里进水,且没有船只,家中一千多斤已经做好了的米粉再不送到干燥区域就要发霉变质。老乡说这一千多斤米粉是他全家最主要的生活来源,如果泡水将一文不值。
“我是立新人,熟悉情况,我去!”我再次向单位领导主动请缨。于是,我第一时间摇着皮划艇赶到了老乡家中。为了把损耗降到最低,我每次只搬100多斤米粉放到皮划艇上。这样来回十几趟,终于把1000多斤米粉全部转移到岸上。米粉救回来了,可是因为洪水,原来的销路也中断了。米粉销不出去,同样还会造成损失。于是,我又立即帮着联系认识的餐饮店老板,一家一家询问,最后有一家早餐店的热心老板爽快地全部买下。看到老乡满脸的笑容,我长舒了一口气。灾难面前,除了要构筑群众的安全堤坝,更要让受灾群众从心里坚定重建家园的信心。
从业16年,在一次次战斗中,我逐渐对当年那个做“救人”消防战士的初心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我常想,我们没法改变生命的长度,但我们的职业可以改变生命的厚度。守一方水土,保一方平安,这就是我人生最大的意义。在灾难面前,我骄傲我是逆行者。作为共产党员,我从不后悔我的选择。一如9岁时心里暗许的心愿,到如今,我也一直在坚守为人民服务的初心。
最后,我还想分享一下在2020年这一场洪水中让我印象最深的一幕:我在把一家人从洪水围困的家中转移出来带到安置点,把一个小男孩抱下冲锋舟的时候,他对我说:叔叔,我长大了也要当消防员!
我突然觉得所有的苦和累都烟消云散了,要敢于挑战一切困难,作为一名消防战士,我不但自己做到了,而且我还把这种信念传递下去!
我对他笑了,我知道,我那时候一定笑得很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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