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洪应龙
1941年秋,彭泽沿江工委接到上级指示,转移到安徽宿松王家墩的赣东北特委,为新四军景德镇被服厂采购了80匹棉布,30担皮棉,三天后由安徽省宿望游击队护送到彭浪矶边的小孤洑。要求彭泽沿江工委派人从陆路转运至鄱阳肖家岭,交给当地游击队。
时任新四军七师挺进团彭泽县独立大队大队长兼沿江工委军事部长商群和两名工委干部,连夜来到位于城西时家油坊的工委交通站,把任务交给时万乐。
时万乐(1912~1945),彭泽县定山镇人。1930年在湖口加入党组织,后回彭泽从事交通工作,多次为山区游击队护送过重要物资,有丰富对敌斗争经验。
时万乐当然知道这次任务不同寻常,单从数量上看,这批货物不多,但大头是皮棉,体积大,肩担需脚夫50余人,车推则人数减半。这样规模的运输队伍,得闹出多大动静?碰到鬼子如何隐蔽?运输人员也是战斗员,真开火,前进或撤退都会顾此失彼。再者,县城周边及湖口、都昌都是日占区,哨卡密布,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没办法通过。当晚,众人商量的结果是:从太泊湖水路进入浪溪,再装车折向杨梓,直达肖家岭。考虑到那里是游击区,虽没有鬼子驻军,还有土匪和国民党右派汪慕苏的县自卫大队,工委派20名游击队战士全程保护。
那晚,天上没有月亮,江边漆黑一团。夜幕下的小孤山和彭浪矶就像隔江对峙的两个狰狞的巨兽。时万乐带着27名挑夫到江边时,游击队和接货的小船已先期到达。货物和车辆上船后,按事先约定,游击队先行探路。据当年参加护送的游击队战士回忆,刚开船,下游就出现了鬼子的巡逻艇,轰鸣声越来越近。船老大一时吓慌了,小船在水中打转,时万乐亲自扳舵,将小船划进江湾,待巡逻艇过去,再掉转船头,将桨交给船老大。
船复向下游行驶。过彭浪矶不远,游击队用灯光传来暗语,太泊湖上有鬼子的哨卡。鬼子似乎嗅出了点什么,看来走水路行不通。大家都看着时万乐,时万乐来不及向工委请示,当机立断,改走旱路。船只靠岸,挑夫立即卸货装车。货物分装完毕后,运输车队进入彭浪矶右侧山坞,从爬货岭上山,沿古道进入浪溪。
夜间翻山越岭,危险重重,何况车上还有两三百斤重的货物,稍有不慎,连人带车翻下去,必定粉身碎骨。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爬货岭就在前面。元朝末年,驻扎在小孤山下的朱元璋,为防陈友谅的水军顺流而下偷袭明军,在小孤山与彭浪矶之间拉了一条铁链。这样,商船到此就要卸货,彭浪矶右侧是一座高山,商人只得把货物从山上背过去。岭很陡,背货上岭时几乎要双膝着地,故称“爬货岭”。这里便成了一条古老的商道。
多少年过去,爬货岭几近荒芜,由于坡度陡,泥土疏松,独轮车上不去,大家联合起来,前拉后搡,花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第一辆独轮车弄上去。多亏商大队长派通讯员及时送来了马、绳子和干粮。借助马拉,上岭就容易多了。上了爬货岭,下坡是一段平稳的山路。古道沿太泊湖向前延伸,途中山路好几处塌方。
当年的挑夫老沈晚年回忆说,每到危险处,时万乐总是将衣摆塞进腰带里,和游击队战士一道肩手并用,将独轮车一辆辆抬过去。到浪溪发洪岭一侧的凤凰山时,东方已露出鱼肚白。时万乐先下山联系当地的交通站,安排大家在岭下一个小村里歇息。
考虑到浪溪到郭家桥虽是游击区,鬼子仍会时不时进山扫荡, 大家又折腾了一晚,疲惫不堪,时万乐让大家上午睡觉,养足了劲下午出发。
下午两点,游击队报平安后,运输车辆继续前进。出浪溪、经浩山入乔亭,到杨梓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正准备在树林中休息,后面追来一股土匪,人数不多,但个个凶悍。游击队一亮相土匪全吓跑了。大家吃过干粮,不敢休息,薄暮时分赶到方家店,早有自己的同志上前接应。
当夜无话,翌日行走到彭鄱边界时,碰到汪慕苏的县自卫大队。汪慕苏是反共分子,仇视共产党,不顾国难当头,一直将枪口对准新四军和抗日游击队。自卫大队仗着人多势众,兵分两路,一路对付新四军游击队,一路抢夺物资。游击队势单力薄,形势危急,关键时刻时万乐却不见了。老沈他们将车推进河沟隐蔽。原来时万乐联系上了赣皖边境的“抗十团”领导曾晓春,多亏他带领抗团战士及时赶到,自卫队见有援军,被迫撤退。运输队顺利进入鄱阳,将货物交给鄱阳方面的游击队。
时万乐顺利完成了工委交给的任务。他做交通工作期间,数这次转运参加人数最多,路程最长。工委感慨地称:“这真是一次艰难的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