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帅”湖口楹联情

■ 廖 柳

他是曾国藩楹联“烈士肝肠名士胆；杀人手段活人心”里的忠勇之人；是张之洞楹联“加官不拜，久骑湖上之驴；奉诏即行，誓翦海中之鳄”里的肝胆之士；是李鸿章楹联“不荣官府，不乐室家，百战功高，此身终以江湖老；无忝史书，无惭庙食，千秋名在，余事犹能诗画传”里的文武之才；是郭嵩焘楹联“收吴楚六千里，肃清江路之功，水师创立书生手；开国家三百年，驰骋名扬之局，亮节能邀圣主知”里的中兴之臣。他就是清代十大楹联家之一的彭玉麟。

彭玉麟，字雪琴，号退省庵主人、吟香外史，湖南衡阳人。他是晚清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书画家，湘军水师创建者，人称雪帅。官至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兵部尚书。彭玉麟身逢乱世，以书生从戎，秀才将兵，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他一生戎马倥偬，然作为儒将，其文人本色不改，虽军务冗杂繁忙，却常于军事之暇，作书绘画，吟诗撰联，风流倜傥，颇有建树。

晚清时期，楹联兴盛，这样良好的氛围也成就了彭玉麟的楹联地位。虽然彭玉麟存世楹联作品只有70余副，数量不多，但因其性情率真旷达，阅历深广，故而质量极高。从咸丰七年（1857年）至同治三年（1864年）的七年时间里，彭玉麟一直驻守湖口，不仅和湖口结下了不解之缘，而且还在湖口石钟山留下了极其丰富的楹联作品，长短楹联数量多达27副。

“长啸一声秋日白，寄怀千古远峰青。”此联为彭玉麟题石钟山梅花厅联，清咸丰年间新建梅花厅，厅四周原植有梅树。后彭玉麟在厅周亲手种植梅花六十株。上联有“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下联有“海纳百川”的旷达之怀。全联工整妥帖，精巧灵动。可见彭玉麟对楹联的理解是驾轻就熟，灵活自如。

“敢向烟霞供啸傲，不妨谈笑觅封侯。”这是题石钟山太平楼联。对烟霞而啸傲，视王侯富贵如粪土，一派豪情壮志，直冲云霄。这也体现了彭玉麟的忠廉刚直和不慕名利。他一生坚持“三不”，不要官、不要钱、不要命，自称“以寒士始，愿以寒士归”，“平生最薄封侯愿，愿与梅花过一生”就是其夙愿，他也为晚清的乱世带来了一缕清风。

“江上波平，远看渔船回夕照；山中雪霁，好携樽酒访梅花。”这是题石钟山锁江亭联，上联写出渔舟唱晚的意境，波平又有暗喻战事结束的愿望，下联则写出了对梅花的喜爱，对闲云野鹤生涯的自由向往，对渔歌晚唱、踏雪寻梅生活的追求。彭玉麟和梅姑两个人青梅竹马，他一直期盼着，等长大成人之时，能够迎娶梅姑进门。随后在彭母的主持下，梅姑嫁到别家，后死于难产，彭玉麟闻讯身心俱裂，哀绝彷徨际，哭吟“一生知己是梅花”，并发誓要用余生画十万梅花以纪念两人之情。后来于湖口水师大营遍栽梅花，号“梅花坞”。他每日种梅、赏梅、画梅、思梅，以此纪念自己一生对梅姑的爱恋。彭玉麟痴情重义，专注一人，一生画梅吟诗，只为一人，是世间少有的痴情种。

“小池波皱风三面，乱石崖围月一窝。”这是题石钟山且闲亭联，上联交代了且闲亭的地理位置，三面临水，一面着陆，形如半岛，故有水上吹来风三面之说，并从触觉美感体会了清凉之风。下联介绍了小亭依山而建，多有峥嵘石崖围住，宛如弯月，从视觉美感让人感觉到月之清幽。小池之雅，乱石之野，皱之生动、围之严实，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彭玉麟的山水景物联，多不落窠臼，不用熟语，其造境之美，造语之奇，往往出人意料，拍案叫绝，读之每能耳目一新。

“春来小苑鸟声碎，雨过回廊花气流。”这是题石钟山芸芍斋联，春来雨过，小苑回廊，鸟声若“碎”，花气如“流”，把石钟山的芸芍斋的鸟语花香描绘得生动活泼，使人仿佛身临其境。好似置身在一个触手可及的花香世界，定格在多情的春雨小苑回廊之中。上联意化自杜荀鹤诗句“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提供了个春的声场环境。下联似“小楼一夜听春雨”，江南的春雨落在回廊上，带来的是盈盈的情致和绵绵的情意。

古来征战几人回，想当年城覆金瓯，洲横铁锁，江流石不转，实疚我心，只今劫满红羊，极目沧桑余感慨；

日暮乡关何处是，听此地钟声镗鞳，浪激噌鋐，鸟鸣山更幽，欣瞻庙貌，特愿灵屯白马，永怀兰芷奠馨香。

这是题石钟山昭忠祠联，采用的是集句与用典相结合。“古来征战几人回”，出自王翰的《凉州词》。“日暮乡关何处是”出自崔颢的《黄鹤楼》。“江流石不转”出自杜甫的《八阵图》。“鸟鸣山更幽”出自王籍《入若邪溪》。其中的“劫满红羊”，指的是“红羊劫”，每六十年出现一次的“丙午丁未之厄”，天干“丙”“丁”和地支“午”在阴阳五行里都属火，为红色，而“未”这个地支在生肖上是羊，故名“红羊劫”。另外也有一说认为“红羊”即太平天国洪秀全、杨秀清。“灵屯白马”，则是指玄奘西游，骑白马负经，以度化世人，指点江山。此联表现了彭玉麟的一颗拳拳爱国之心。

另外一则题石钟山昭忠祠联为：

忠臣魂，烈士魄，英雄气，名贤手笔，菩萨心肠，合古今天地之精灵，同此一山结束；

蠡水烟，湓浦月，浔阳涛，匡庐瀑布，马当斜阳，极南北东西之胜景，全凭两眼收来。

这是为纪念阵亡将士而作的，上下联前半部分的三字句与四字句，在创作手法上运用了列品的修辞技巧，增加了对联的气势，力存千钧，情透纸背。上联颂扬忠烈们的英雄气概，“忠臣魂，烈士魄，英雄气，名贤手笔，菩萨心肠”，五项列品使得古今天地精灵浩气回荡。下联描摹立身所见的远近胜景，“蠡水烟，湓浦月，浔江涛，马当斜阳、匡庐瀑布”，五项列品令南北东西之胜景尽收眼底。全联抒发了对与之一起出生入死，壮烈牺牲的将士们的深切怀念之情。

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由于湘军和太平军在鄱阳湖激战多年，致使湖口石钟山，到处是断壁残垣、战争遗垒。彭玉麟在驻守湖口期间，主持修建了昭忠祠，再造了石钟山，让石钟山变成了江南园林。湖口也因此成为了湘军水师的重要军事基地，并在此扩建了水师，后来李鸿章以此水师为班底组建了北洋舰队。彭玉麟还多次深入石钟山岩洞研究，凭借着大胆果敢和细致入微观察，发现了许多不易被人见到的奇景和遗迹，并写了《石钟洞叙》。今人为了纪念彭玉麟这位楹联大家，中国楹联界设置了彭玉麟奖，截至目前已经举办了十五届。

编辑：左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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