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柴的日子
■ 范录军
我的家乡说割柴,不说砍柴,是因为小时候家乡实在没什么可砍来做柴烧的树木。虽然说我的家在山里,且房子就在半山腰,可山上只有茅草和一种称为“鲁基”的蕨类植物,只需用柴刀割,而不用斧头砍。离我家五六十米开外倒有两棵几人抱的古树,一棵是柞树,一棵是荷树。但那是村里的风水树,镇村之宝,除了偶尔上去掏个鸟蛋,我们平时都是敬而远之的。
家家户户要吃饭,就得烧火。30多年前家里没通电,煤还是奢侈品,液化气更没听说过,柴就是一件重要的生活必需品了。母亲常说,没米没菜,还可向邻居借,没柴就得饿肚子。农村人是没脸向别人借柴火的。连柴火都要借,那是懒惰的证明,等于为自己贴上了懒人的标签。所以,小时候,割柴是我们的必修课。虽然说在农村割柴是女孩的活计,但崇尚男女平等的妈妈,每次割柴是不会忘记叫上我们兄弟俩的。
当时山上实在是没什么好割来烧的。听老人讲,山上原本是郁郁葱葱的。“大跃进”时期,大多数的树被砍去炼钢铁了。后来在广积粮、深积肥时,又割了草沤肥。分山到户时,山上就没多少植被可供来烧了。可饭要吃,柴还得割。很多时间,我们准备好了柴刀、扁担、草绳,呼朋引伴后,却常常在村头的路口徘徊,不知该往哪里去。自家山上早就割得光秃秃了,别人山上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时我们要走一两个小时的山路,才能看见一两片稍茂盛的柴草。如果四周不见人影,大家就故意大喊几声。要是没有陌生人出来说话,大家就交换一下眼神,拎着柴刀扑上去,如蚕食桑叶,猪拱白菜,一眨眼半个山头就全光了。然后大家手忙脚乱地捆绑,胜利班师。
不过不是每次都有那么幸运。有时我们割得正欢,远远有人大叫起来:“谁在那里割我的柴呀!我也只这块山多几根柴草,你们割光了,我今后烧什么呢?”来人一边嚷嚷,一边跑过来。大家一看,忙扔下柴草,抓上柴刀就逃。那人也并不追,路边扯几根葛藤,捆了柴就回家了。偶尔遇上较泼辣的,就会骂骂咧咧了,直骂得我们无地自容,许久不敢再去。但过不了几天,妈妈又说没柴烧了,得烧“脚后跟”了。我们不懂为什么烧脚后跟,也不敢问,只好硬着头皮再向虎山行。
有的山上会有一两座坟墓,很多妇女有忌讳,就不敢到那里割柴,所以坟头的草会特别茂盛。胆大的孩子无知便无畏,也敢光顾一下。不过嘴里还是会念念有词:“叔公,叔婆,我来帮您剃头发来了,您别吓我哈。”然后战战兢兢地割,一下就一大把,且回去后又可以向同龄人吹吹牛了。
偶尔坟头会蹦出一两只兔子来,把我们吓得一大跳。待大家反应过来后,连忙扑过去,组成人墙把兔子往山下逼。因为兔子前腿短后腿长,善于上坡,一下坡就只好滚下去,我们就有机会抓住它了。那时,一座山都沸腾起来了。碰见兔子的机会不多,黄蜂倒常碰到。有时我们割得正起劲,头上忽然被什么狠狠地蜇了一下,接着耳边“嗡嗡”声一片,一群黄蜂就围拥在耳边,吓得我们赶紧僵化在那,一动不动。因为大人交代过,我们一跑,黄蜂就跟风过来了。我们屏住呼吸不动,黄蜂找不到目标,不久就飞回老巢。随后,我们悄悄地抱来一大把柴,轻轻盖到蜂巢上,然后用扁担猛扑一顿,把黄蜂消灭。见我们都很怕黄蜂,大人们会说,年初一去割了柴,这一年都不会遭黄蜂。所以,每到大年初一,我们就大呼小叫上山割柴,可大人们却在家得意地捂着嘴笑。
山里有无穷尽的宝藏。每次割柴,总会有些意外收获。春天的日子,蘑菇常会在一堆枯枝下或败草丛中出现,映山红也会让孩子们雀跃半天,更不用说那拳头大的茶泡和诱人的茶饵了。夏天从荆棘棚里串出来的野鸡一般是捉不住的,但惋惜之余,我们常会骄傲地说,我就差一步就抓住了,或者是我都抓住它羽毛了!秋天的山上,各色果子成熟了,能吃的不能吃的,我们都采了来,或挂在窗前,或放在瓶子里,生活就多彩了。至于冬天,我们在火红的柴火旁烤火,就会记起,这把柴是谁割的,那把柴是在哪座山“偷”的,充满了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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