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心事

■ 江初昕

初夏，祖母房前的枇杷熟了，两棵粗壮的枇杷树结满了果实，压弯了枝头。黄彤彤的枇杷缀满了枝叶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祖母告诉我说，等枇杷熟了摘下拿到集镇上去卖，就可以给我买糖果吃，叫我小心守护，不要让人家来偷摘。我接过祖母手中的竹竿，坐在椅子上，把腰杆挺得笔直。

祖母刚离开不久，就从后墙的角落里冒出几个人来，手中都挎着个竹篮，看样子是打猪草的。他们见我一个人，就慢慢朝枇杷树下靠拢了过来。我警惕地站了起来，问他们想要干什么？为首的大头笑嘻嘻地对我说，要告诉我一个重要的秘密。他说着，就把我拉到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胡诌。这时，我眼睛的余光瞥见枇杷树在不停地摇晃，方知上了他们的圈套，赶紧甩开大头，冲了上去。众人闻风而逃，满地残枝败叶，一片狼藉。祖母从菜地里回来，我赶紧把刚才的情况如实告之。祖母放下手中锄头，扭着小脚，拄着手杖“笃笃”地朝大头家奔去。

第二天上学，大头就在路上把我拦下，骂了一大堆下流不堪的脏话，还挥舞着拳头作势要揍我。我赶紧逃之夭夭，和大头就此结怨。几天后，枇杷终于成熟，可以采摘了。我拿着竹篮爬上了枇杷树，身手敏捷地在树枝上来回跳跃，不时摘下一串扔给树下的同伴，看着他们争抢。远远地，瞥见大头和几个死党正在屋场外远远地看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树上的枇杷。越是这样，我越是来劲，挑了些大个的枇杷朝人群中丢去。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把树上的枇杷采摘完毕。黄澄澄地堆满了箩筐，祖母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从树上下来，对着箩筐里的枇杷挑挑拣拣，挑拣出最熟透的枇杷，剥了皮带着炫耀的神态连枇杷核一起吞了下去，甜蜜的汁水糊了满脸。大头招招手，让手下一名小将问我，刚才是不是吞下了枇杷核，我点了点头。那人惊讶地告诉我：“不得了，吃下枇杷核，会在肚子里生根发芽，到时要从你头上长出枇杷树了。”我对这种无稽之谈嗤之以鼻，不加理睬。谁知，又有人走了过来对我说，这是真的，他有个亲戚就是吃了枇杷，没有把枇杷核吐出来，结果头顶上长出棵枇杷树。后来，开刀手术才弄出来的。这个人跟我关系较好，我一听便有些慌了。可枇杷核已经吞了下去，想吐又吐不出来。一时间，高亢的情绪跌入了低谷。

我变得惶惶不可终日起来，总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在膨胀，一棵幼小枇杷树正在我的肚子里茁壮成长，像一把出鞘的剑，穿过了肺部、气管、咽喉，直抵脑袋顶部。我站着笔直挺拔，躺着也不敢卷曲，生怕肚子里的枇杷树绞疼我的神经。我感到胸闷气喘，呼吸困难，头脑欲裂，有时候还不由自主地摸一下自己的头顶，过门槛也下意识地把头低下来。上学的路上，恶作剧的大头还指使同伙起哄，说我的头上就要长出一棵枇杷树苗了。我惊恐不已，梦魇不断。仿佛一棵疯长的枇杷树像树藤一样缠在我的周身，让我几乎窒息。

母亲看出了我的不安，她耐心地劝导我说出事情的原委。我只好如实相告。一旁吃饭的大嫂听完，笑得喷饭。大哥说，这是瞎扯淡的事，不要听那些人胡言乱语。母亲也笑了，摸着我的头说，枇杷核早就拉出去了，哪来的枇杷树。我一听大人的解释，如释重负，顿时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我丢下手中的饭碗，朝祖母家奔去。祖母给我买了不少五颜六色的糖果，见我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塞了一把糖果给我。我含着甘甜的糖果，大摇大摆地从大头的房前走过……

编辑：吴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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