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珍珠讳莫如深的一段庐山岁月
■ 李 震
《赛珍珠传》的作者彼德·康在讲述晚年的赛珍珠时说:“赛珍珠大部分时间都在她楼上的卧室里度过,穿着一件色彩鲜艳的旗袍。坐在窗边的一张大扶手椅中,她可以看到佛蒙特州的群山,这经常使她想起庐山。”显然,作者认为庐山给赛珍珠留下了难忘的记忆,让她在临终前的岁月里时常心驰神往。
2004年初,庐山开始筹建赛珍珠纪念馆。20年前,一些国人对这位荣获诺贝尔奖和普利策奖双奖的传奇女作家不甚了解,因此,展览馆采纳专家意见,采用了当时还很少见的新颖展陈方式:硅胶仿真人像加场景还原。为此邀请了我国超级写实主义雕塑的开拓者邹人倜先生团队,为赛珍珠创作两尊塑像。邹先生早年供职于西安电影制片厂,从事电影特技工作,后创立西安超人雕塑艺术研究院。该院为湖南省博物馆创作的辛追夫人复原像深受各界好评,其创作的高仿真机器人“邹人倜”,更是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年度世界最佳发明。
此番邹先生与庐山赛珍珠纪念馆合作,面临的首要问题是确定创作选题,即赛珍珠在庐山的经历中,哪两段比较能够突出表现赛珍珠与庐山的密切关系,同时还能够给雕塑家提供足够的创作空间。经研究共有四段经历被作为备选,分别是“童年时光”“陪伴母亲养病”(1915年6月至1916年2月)、“庐山恋”(1916年夏和1917年夏)以及“创作处女作”(1922年夏)。
1897年,赛珍珠的父亲赛兆祥买下了牯岭编号为86A的地块,建起了一幢体量不大的房子。此后的每年夏天,他们一家都会来牯岭避暑,“童年时期,我认为牯岭是必去的胜地。每年夏天,我都放弃生日聚会,以便到那里去。”“每年六月,当秧苗从旱地秧田移插到水田的时候,也就是去牯岭的时候了。”“距我家不远处,有一眼山泉。泉水从山顶上流出,晶莹透彻。这里的生水可以饮用,简直成了我们的高级饮料。”这是赛珍珠对牯岭的童年记忆。
1914年6月,赛珍珠从美国伦道夫·梅肯学院毕业,并得到了一份留校任教的工作。可是,因为母亲凯丽患病需要人照顾,她于当年11月又返回了中国。1915年6月,听从医生的劝告,赛珍珠陪同母亲来到牯岭休养,直到来年的2月。这是赛珍珠在庐山待得最久的一次。她回忆说:每天陪伴着母亲,给她读书。“她入睡以后,我又读汉语书。我每天都要独自漫步很长时间,却很少遇见人。”
1916年7月,24岁的赛珍珠像往常一样在庐山牯岭避暑,在一次聚会上偶遇了美国小伙子约翰·洛辛·布克。布克比赛珍珠大两岁,毕业于美国康奈尔大学,一年前刚刚作为农业传教士被派往安徽宿州工作。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彼此都有好感。不久后,赛珍珠盛情邀请布克到牯岭的家中做客。“上个星期四晚上,我有幸接受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邀请去共进晚餐,而且是在她自己家中,这是离开美国后的第一次,相当不错。她实在很好,是个地道的弗吉尼亚女孩,虽然她除了上大学的四年以外,一直是在中国过的。”布克在给母亲的信中表露了愉快的心情,他称赞赛珍珠是“牯岭最棒的女孩”,“她是我见过的女孩中最有头脑的一个”。赛珍珠同样对布克也不吝赞美。她在给大学同学埃玛·埃德蒙兹的信中说:“我一天比一天高兴。布克就像所有的女人能希望的那样,他让我快乐极了。他这么彻头彻尾的好,这么优秀,这么真诚。”9月中旬,结束了庐山避暑生活的两人一起结伴乘船沿江而下,直到镇江才分手。1917年5月30日,他们在镇江赛家的花园里举行了婚礼,随后前往庐山度蜜月。
1922年夏,赛珍珠带着女儿卡洛儿和妹妹格雷斯一起到牯岭避暑。8月的一天下午,赛珍珠身穿蓝色旗袍,端坐在打字机前,她对自己说:“就从今天起,我要开始写作了。我终于要动笔了。”于是她很快就完成了随笔《也说中国》,寄给了美国《大西洋月刊》。她说:“稿子寄出后,我感到很兴奋——我早就知道,一俟我有了足够丰富的人生阅历,我会动笔的,而今天我终于开始写作了。”文章在1923年1月号《大西洋月刊》上发表了,赛珍珠从此踏上了专业作家之路。
起初在讨论以上4个选题时,专家意见几乎一边倒地选择“庐山恋”和“创作处女作”,因为前者与庐山爱情名山的标签太合宜了,而后者则能体现庐山在赛珍珠写作生涯中的地位。最终我们还是放弃了“庐山恋”,而是确定制作“六岁的赛珍珠给《基督观察者》写信”与“赛珍珠创作处女作《也说中国》”两尊塑像。放弃的理由是:4段庐山岁月中,赛珍珠在作品中唯独没有提及自己在庐山恋爱和度蜜月的经历,这不合常理。而且她与布克的婚姻在1936年以离婚告终。不管分手的原因是什么,这个结局似乎会损害人们对于“庐山恋”的美好印象。2004年5月1日,庐山赛珍珠纪念馆正式向公众开放,馆内陈列的“童年的赛珍珠给《基督观察者写信》”以及“赛珍珠写作处女作《也说中国》”两尊硅胶仿真塑像,受到广泛赞誉。这年9月30日,赛珍珠养女珍妮丝一行到访纪念馆,在与“赛珍珠写作处女作《也说中国》”塑像合影后,久久不忍离开。
事实上,赛珍珠在成为公众人物后,对自己的私生活一直讳莫如深,无论是在作品中或是公众场合里,她从未提及与布克在庐山相恋的经历,甚至未提到布克这个名字。在1933年所写的《自传随笔》中,谈及个人私生活,她相当隐晦地写道:“后来,我和一个年轻的美国人结了婚。”此时她与布克尚未离婚。在1954年出版的自传《我的几个世界》中,她也很少触及自己的私生活,对自己的第一任丈夫布克、第二任丈夫沃尔什的名字都没有提。人们了解到赛珍珠和布克有过一段甜蜜的庐山恋,都是通过两个人各自与家人和朋友的书信中获知的。
在自传《我的几个世界》中,赛珍珠谈到离婚的原因时说:“我们没有具体的分歧——只是性情不太投合,无法沟通。”但在其他资料中,我们可以看到她与布克是一见钟情。她在父亲赛兆祥与母亲凯丽都不赞同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了嫁给布克。结婚后,她还给埃玛·埃德蒙兹写信说:“我对布克负有义务,要给他一个温馨快乐的家,我自己也应如此。他的担子太重了,而一个男人要过得好,很大程度上得靠他的妻子。”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至少在那时,赛珍珠对自己的婚姻是满意的。1920年3月4日,赛珍珠生下女儿卡洛儿。几个星期后,医生发现她的子宫里有个肿瘤,她不得不回美国接受了子宫切除手术。随后,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医生告诉赛珍珠,卡洛儿患上了苯丙酮尿酸症,这是一种先天性代谢异常,如果不加以治疗,就会导致痴呆。
1929年,赛珍珠把卡洛儿带回美国,送入了位于新泽西州的瓦恩兰康复学校,卡洛儿在这里生活了60多年。此后的20年里,赛珍珠对卡洛儿的存在一直守口如瓶。之后,赛珍珠先是与诗人徐志摩有一段暧昧关系,后来又爱上了出版商沃尔什。对此,布克无奈地抱怨:“他们不大顾及脸面。当然,我不是不在乎,但犯不着去闹,傻瓜才会那样去做。”1936年6月,赛珍珠与布克办理了离婚手续,两小时后便与沃尔什结了婚。
不难看出,赛珍珠一直对自己的私生活讳莫如深,刻意回避她在庐山恋爱和度蜜月的经历。但她多次在谈到卡洛儿和离婚的问题时,强调自己在经济上尽到了最大努力。但不难看出,赛珍珠的内心一直未曾平静。彼德·康曾在《赛珍珠传》里说过:“我写的不是一位圣徒的生平”,赛珍珠是一个“既能给人以仁慈,也能施人以残忍”的人。
2008年10月,笔者在庐山赛珍珠纪念馆接待了赛珍珠国际基金会参观团一行,成员中包括了布克的儿子和孙子。小布克父子与赛珍珠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向笔者询问了很多庐山的老地名,很想去看看,可惜时过境迁,这些老地名笔者也无从查考了。我想,小布克父子俩打听的这些地名,一定是老布克时常提起的,也许是他与赛珍珠在庐山留下美好记忆的地方吧。无论如何,这表明老布克至死都没有怨恨赛珍珠。他们两人都是这段婚姻悲剧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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