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撷英·谦恭

■ 伍  穆

1、谦恭

“掌柜的——”连长张宏海强忍着痉挛大声喊道。

“来了。”门外立即有人应了声，接着从门外走进了一位脸如发面团一般的人。光线太暗，看不清年纪，只见他的腰习惯性地弯着，露出满脸谦恭的微笑。他进来侍立在一边，阳光就从他的罗圈腿缝隙中间渗了过来。（侯波《黑白间》）

【点评】张宏海在国民党军队当过兵，陕北“闹红”时，回乡拉起了一支队伍，投奔了红军，但旧军队的习气依旧。上级派年轻的方勇来担任党代表兼指导员，第一次见面，张连长正和俩排长喝酒。张连长知道方勇的来头后，呼叫酒店老板，老板害怕连长的淫威，表现得非常谦恭，反衬了张宏海平日的军阀作风。

2、谦卑

那天我和母亲站在旅馆的三楼走廊上，等着那扇漆成绿色的铁门打开，等了很久，父亲弯着腰出来了。他一只手提着个旅行包，另一只手里拿着象棋盒子。多日不见阳光，使他的脸有点浮肿，有点苍白，乍看白白胖胖的，细看一脸倦色。他看了看我母亲，目光热切，母亲扭过了脸，那目光马上就胆怯地一跳，跳到我身上，刹那间，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那么谦卑，那么无助，我觉得似乎我是他爹，他是我儿子了，他犯下了严重的错误，正在讨好我，乞求我的原谅。（苏童《河岸》）

【点评】少年库东亮（“我”）的父亲库文轩是革命先烈邓少香的儿子，“文革”前任油坊镇党委书记，母亲乔丽敏曾是镇广播站的播音员。“文革”时期，库文轩的光荣历史遭到否定，被免职，他当年的生活作风问题也被扒出来，使他从天堂掉到地狱。母亲落井下石，任意凌辱甚至记录父亲的“罪状”。父亲的人生和性格从此发生根本性转折。

3、服软

巧香尴尬地笑笑，对灶房里的跛子打个招呼，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喊着：“婶子？”进屋看见兰英脸朝里躺在床上，于是在床边坐下，就开始“呼哧呼哧”地哭了起来。兰英转过来，阴沉地望着她说：“我养的女子不正经，勾引了你家娃，让你伤心了？”兰英的刀子嘴是没几个人能招架了的，巧香抱的就是个服软的态度，撩起衣角擦着泪……兰英说：“你坐一下，我去上茅房。”伸脚去勾地上的鞋，巧香赶紧弯下腰去从床底下帮她把鞋拉出来，嘴里说：“我不坐了，回去做饭啊婶子。”（李骏虎《母系氏家》）

【点评】兰英是农村标准的“厉害婆婆”。她女儿秀娟是个老姑娘。秀娟的弟弟福元抱养的儿子满月，大姑子喝醉了，两个小青年（强和宾宾）送她回独居的磨房，结果传出秀娟被欺负的流言。强的妈妈玉翠与宾宾的妈妈巧香都不知底细，玉翠当巧香的面数落兰英，被兰英的儿媳红芳偷听到，玉翠挨打。巧香害怕受牵连，来兰英家探风，希望息事宁人，却听兰英说要闹到派出所去，巧香本就感觉理亏，此时更加慌张，于是有了这番强弱悬殊的表演。

4、客气

我们家从来没有接待过这样的客人，不是亲戚，但接待亲戚的礼数少不了。第一天早晨，我母亲煮了一碗水潽蛋给她，她忸怩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客气，就接过碗吃下了一个鸡蛋，突然瞥见我的眼神，一下就知道客气的方法了，把碗推给我，说给弟弟吃吧，我们乡下鸡蛋多，经常吃的。我母亲嘴里威胁我，眼睛里却对彩袖表示着赏识，我看得出来，所以我把水潽蛋端到外面吃，我母亲并没有再阻止我，随口对彩袖说，那你喝粥吧，早晨还是喝粥最舒服，容易消化。（苏童《茨菰》）

【点评】我们没少见这种“假客气”的语言和神情，例如亲戚和熟人之间临时性的“留饭”多半是虚情假意，还有“有事找我”之类的酒话，也不一定是由衷之言。小说中的这位客人一开始不知底细，不过很快觉察了。

5、接领导电话

孙林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张县长的。”马上站起来，伏着腰，边往外走边说：“张县长……”他脸上都是笑，走路的时候两条腿夹着，屁股往下坠，裤子褶了起来，像那儿有条尾巴似的。舒文听到电话里传出个威严而又柔和的声音。（杨遥《把自己折叠起来》）

【点评】这种在领导面前卑躬屈膝的神态真是描写到家了。要注意，此时领导并不真的在场，只是聆听电话里的声音，足见孙林平时是如何“夹着尾巴做人”的。

6、俯首帖耳

来人是个长得壮实而精悍的青年，对何社仓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点两下头，一副俯首帖耳唯命是从的神气。他把冰棍箱子抱起来往摩托车的后架上捆绑，连连应着：“厂长你放心，这点小事我还能办差错了？”（陈忠实《害羞》）

【点评】就靠一个细节：“来人”对何社仓的每一句话都要点两下头。作者肯定观察了生活，否则我们为什么写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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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柳飘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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