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从县城回老家，总是在驶下苦竹岭的那一刻，眼睛忍不住向下山口的方向张望。我的眼睛开始湿润，开始心潮滚动。目视着前排两幢高大的教学楼，尽管已经变得陌生，但那个地方，终生让我难忘。这就是我足足度过三年朦胧而又青涩时光的地方。虽然三十多年过去了，期间再也没有涉足此地，但我知道她变得更好。曾经的这里给予我知识，也给予了我快乐。所以我依然深深地爱着她，我的母校——鸣山中学。

　　记得还是20世纪80年代初期，父亲推着一车书箱沿着马九公路、景湖公路，然后在七里桥往左拐沿着窄窄的田埂，将近一公里处山坡上有一平缓的地方，聚集了无数像父亲和我一样的人，推着土车来报到。平缓的地坪后面是一栋两层木结构教学楼，所有的老师都在此住宿与办公。教学楼两旁是教室和学生宿舍，教学楼后面不远处，靠右是老师食堂，左面是学生蒸饭的地方。再往左，有两口小小的池塘。池塘的上方就是老师与学生共用的公厕。我们学生每天除了上课，几乎就在这几个地方穿梭。

　　记忆中，那天父亲替我报好名，到了下午班主任就为我们安排住的地方。就在教学楼的右侧，爬上十多级台阶，进了一间大房子，里面安放着三排“牛栏架”，上下两层住人。全年级200多名男生都要在这里住下，每人只能分到60公分宽的地方。每次晚自习下课后，宿舍里就拉开了位置争夺战。特别是第二层，木板夹缝中掉落的尘土撒在一层的棉被上，甚至学生的脸上。宿舍里总要闹很久，在值日老师的多次督促下才可以静下来。

　　早上起床后，学生陆陆续续来到池塘边洗漱。冬天，冰凉的水擦在脸上过后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夏天，密密麻麻的蚊子在淡黄的水面上飞来飞去。就是这两口小小的池塘供应着800余名师生的饮食起居。大家在这里用水淘米蒸饭，还在这里洗衣洗澡。学生的食堂是一座低矮的瓦房，两旁没有墙壁遮挡，一座炉灶，一口大锅。大锅上沿用砖块团团围住了一米多高，几百个学生的饭盒就放在里面蒸。蒸熟了，大师傅就拿出来放在一个长长的简易木台上。每当放学铃声一响，十多个教室里的学生如潮水般涌向厨房，在饭台的周围搜搜寻寻。挤不进的学生只能站在一旁，等人稀疏了再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盒饭。有时候，找到了盒饭，找不到盒盖。有时候，在学生的手下推来推去时，米饭从盒中倾倒了出来，后来的学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狼藉的一幕。

　　在学校的后面有十多亩田，分给各班耕作。春秋种禾，冬季种萝卜，每个星期半天劳动课，只是每年到了元旦学校才给学生一个回报。这一天，学校会杀一头大肥猪，然后用萝卜焖，虽然分到的猪肉不多，同学们依然很开心。尽管当时生活和学习环境不好，但同学们还是感到无比快乐，学习劲头十足。我读初二时，初三那一届，中师就考上了19名学生。这在鸣中属于史无前例，在都昌各乡镇遥遥领先。那时能上高中的人很少，很多家庭无能供送。我清楚记得当时我的父母连16元的报考费都拿不出来，以致我不得不走上打工的道路。

　　从大姑塘到学校那一条宽阔的公路，是我们用土篼挑泥一担担筑起。宿舍后面的操场，是我们一锄头一锄头地将它拓宽。劳动课上，我们就是一个个小农民，挖地、插秧，在烈日下挥汗如雨。运动会上，有我们矫健的身影；课堂上，歌声嘹亮、书声琅琅。同学们眼睛里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对未来充满期待！每天吃过晚饭，年轻的老师们在操场上打篮球，同学们围着看。他们朝气蓬勃，个个都是那么阳光。课堂上，他们是老师，讲课幽默风趣；课堂外，他们和学生是朋友，可以拉家常，一同散步。所以篮球场上，总能赢来一声声喝彩。而操场后面的那片茶林就是同学们课后阅读和深化友谊的地方。三五成群的同学在茶丛里，或站、或坐，窃窃私语。有时候又会为一个小小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初三那年，同学们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在紧张的学习之余，渴望被关爱，哪怕一个注目，一个微笑，都会带来心头久久的温暖。这种羞涩的爱，不敢张扬，不敢留下痕迹。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人相约茶林，茶前月下，卿卿我我。但纸包不住火，他们会在同学们面前故意撇开目光，脸不由自主地绯红。消息传到老师耳中，来了个瓮中捉鳖。那次夜静得出奇，月亮特别圆，老师悄悄来到茶林，发现了8对少男少女，将他们的爱情扼杀在萌芽中。那时的鸣中，我们对老师的敬畏更胜于对父母的敬畏。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三年的时光，有苦、有泪，是我人生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老师之恩，同学之情，都是我一生的财富。离别时，同学们都是依依不舍。忙着合影，忙着在笔记本留言，青春的画册在这里被合拢，下山口的每一处地方都融进了我们的情感。尔后，各奔东西。

　　如今的鸣中，再也不是当年破烂的模样，校园越来越美。那一段激情的岁月，燃烧的火焰将苦涩吞没，那种朝夕相伴的师生之情、同窗之谊，依然值得我去深深回味和缅怀！

（ 杨求贵）

编辑：柳飘蕙

责编：钟千惠

审核：许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