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

　□ 曹智明

　　午夜梦回，总是忘不了父亲那眼角下的泪水。陈年的忧伤，思念的泪，伤心的痛，父亲为我做的事，对我说的话，朴实平淡，胜过千言万语，山川万里。

　　自从盘古开了天地，父爱就恒驻在我们每一个男人的心里。从不需要学习，永远不会遗失。父爱如山，并不只是一句名言。而是他对我默默无闻的爱，渗透在我的人生之中。

　　他或许一辈子没有说过“我爱你”。却是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他或许一辈子没说过“为了你”，却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了我。他从披荆斩棘的少年变成了守护家园的卫士。他以父亲的名义，毅然承受所有，从不让我骄傲，却把我视为最大的骄傲。长大后，我像父亲曾经的那样扬帆去远航，父亲虽然渐渐走出了我的生活，但他还是会说一些“老生常谈”的话，每当我取得了好成绩，他只会告诫我不要骄傲，每逢我升职加薪，他总是嘱咐我切记不要浮躁，他始终还是那张最熟悉不过的脸，布满了皱纹深邃的沟壑，有期待、有牵挂、有不舍，更多的是叮咛与担忧。

　　17岁那年我要去当兵了，父亲跟在送行的队伍后面，目送我到了九江火车站……原本我有许多话想对父亲说，可始终没有瞅着机会，带着遗憾上了列车……

　　父亲在站台上远远地看着我。火车拉响汽笛的那一瞬间，父亲突然掏出手绢擦着眼睛，我虽然没有看清父亲的泪水，但我可以肯定父亲一定是在流泪。在我的记忆中，这是父亲第一次流泪，这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想着想着，我的眼睛也湿润了。

　　时过境迁，转眼我当了父亲，步入中年的我，也像当年我的父亲一样，送子参军。复制当年的情景，同样是第一次出远门。同样是从军，同样是17岁的儿子，我看着儿子淘气和倔强的背影时，我的眼睛早已湿润了。当江轮鸣笛起锚驶离码头，当儿子用目光与我点头致意时，我的泪水控制不住了……

　　46年前的那一幕重演了。但角色变了，我由子成父，我从军人，转变成军属。由此及彼，我终于明白了。“男人有泪不轻弹”的真谛。没有伤感，只有欣慰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的脸颊热乎乎的……

　　我的爸爸呀，说他勤奋吗，也是的，主要是在工作中喜欢较真，一丝不苟，要不然他所任职的部门工作，为何总会被评为省、市先进集体呢？说他爱好兴趣广泛，其实也并不过分。业余时间，他除了爱好打乒乓球，还是一位忠实的京戏票友和粉丝。他会唱京戏，京胡也拉得杠杠的，书法也挺在行，他留下的真迹墨宝亦被我收藏。这个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我怎么能不爱他呢？

　　父亲出生在一个城市贫民家庭，一身儒雅书生意气，学习成绩优异，高中毕业后，没有去上大学，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早早便参加了工作。在老一辈眼里，他是一位亲善和蔼的大好人。祖母在世时，每每唠叨起父亲，她总是这般的说辞“小明啦！你爸小时候是个特老实、特听话的孩子啊！书又读得好，你三叔（父亲的大弟）总是欺负他，有时还会莫名其妙地打他。他始终不回手，只是上我这里告状，有时我还气不过说，你怎么不回手呢？”然而，在我们小时候，眼中的父亲，却是一个管教甚严的老子。

　　整个学生时代，我的表现也算是比较好的。不仅学习成绩好，而且老师和同学们对我也挺好的。少先队中的一条杠，二条杠，甚至到了初中一年级，三条杠我都戴过，初中二年级就加入了共青团。大人们夸我，小伙伴们也羡慕我，因此，我也有点小自豪。尽管这样，父亲对我仍不满意。贪玩，本是孩子的天性，我也不例外，有时忘了写作业，有时考试没考好，有时玩晚了回家，撒点小谎等等都会受到父亲“搓衣板”伺候……

　　三年困难时期，原本是位地道的旧社会过来的文化人，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他责无旁贷地挑起了想方设法改善家庭生活的重担，节假休息日，他挑着箩筐，扛起锄头，领着我到九江市军烈属织布厂（现九江国棉四厂）所在地的十里公社爱华大队的山坡上开荒种红薯，在十里大道九江仪表厂附近乱石成堆的河滩上，挑土垦地种土豆，赴八里坡银行农场开荒种地。可时间一长，我的小手掌，磨出了血泡，肩膀也勒破了皮，一双脚像似灌了铅，那一刻，我瞧见了父亲脚步的沉重和身姿的谦卑。那些年，除了下地劳作，父亲还兼职当了“三军司令”，家里还圈养了不少的鸡、鸭、兔，割青草、捡菜叶就成了我课余时间里，必须完成的一大任务。每年的寒、暑假，糊火柴盒，捡猪鬃也成了我们姊妹仨的“美差”，腰酸背痛不敢言……

　　我们是父亲肩上的那根扁担挑着长大的儿郎，扁担两端挂着箩筐就是我们人生的摇篮。人生的第一个梦想在装着我们的箩筐中酝酿。

　　后来，父亲改变了思路，换了一个法子“言传身教”，言怒也少了许多，距离感几乎为零，由望而生畏，演变为我做后盾。长大后的我们都懂事了，走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条路。这与父亲的教诲是分不开的。

　　父亲一生走过的路是坎坷不平的。由于他“一根筋”的性格，为人耿直，遇见到他感觉不对的事情敢于去争辩，从不喜欢察言观色，不见风使舵，因而，1969年初我从部队回浔，迫不及待，第二天一早，我就去看了父亲……

　　未曾想到，不久前，父亲还是一位送两个儿子当兵，受人尊敬的军属，响当当的革命干部，此时，竟莫名其妙地成了被专政的对象。眼前的父亲，年仅45岁，又黑又瘦，鬓角长出了白发，乱蓬蓬的头毛，脏兮兮的衣裤，像个乞丐……我与父亲对面坐着，交谈着……面带笑容的父亲，显得十分的坦然，格外的淡定……好在没过多久，父亲重获自由。解开了精神枷锁的父亲，又一如既往地勤奋工作，为人民银行的储蓄事业，下基层，搞调研，出主意，想办法，努力提高九江市银行系统储蓄整体效应，使出了浑身解数，参与和编撰了不少有学术价值的资料。被江西省工商银行授予首批高级经济师，享受了副处级干部的生活待遇，为人民的金融事业贡献了毕生精力。

　　此时的我明白，这人世间的父爱呀，就像儿女生命中的大海，即使沉默着，也同样拥有着涵盖你一切和关照你一切的深度。

　　我以为的人世间，只有两个人，视你胜过自己的命，除了母亲，就是父亲。从小到大，看着我一点点长高，一点点成熟，父母有欣慰，也有落寞。欣慰于你的成长，落寞于你的离开。父亲是我们最亲近的人之一，像天使一般守护着我们，让我们健康成长。人们常用“严父慈母”这一词汇来形容父母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但是在我家，父亲就像海上的灯塔，默默地矗立在那里。引领着我们向正确的方向航行，照亮着我们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