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撷英·味道

■ 伍 穆

1、口感

味道味道，味是道，既然是道，即使非常道，也有道得明的地方。而口感往往不可言传。相比之下，口感更显得玄妙。豆腐无味，吃的是口感；莼菜也无味，吃的也是口感。口感是水墨画里的笔墨。（车前子《味言道》）

【点评】车前子是诗人、散文家和画家，从这段文字也可看出作者的诗的情调和画的意境，甚至还有佛的禅味。口感和手感、语感一样，的确难以描述。这正是口感与“味”的不同，味道是可以描述的，而口感“不可言传”。所举的两种无“味”之物，更坐实了口感是无味之“味”，是独立于味觉的一种更高级的体验。

2、甜味

我吃到糖后才感到世界的化学性和神奇性，一块黑不溜秋的结晶体在嘴里，让它在牙齿间叽哩咯啷地翻身，我却欢欣鼓舞，觉得人活着真没白活。甜是什么？是热烈到死的密集话语，是稠密的湖水，是欲罢不能，是舌尖上的歌声，是生活的赞美诗，是味蕾的大合唱，是口腔的弥撒曲，是舍我其谁，是不知有汉，是玻璃纸里包裹的理想，是装在兜里握在手里的快慰。小时候，衣袋里有糖的孩子谁不快慰？（鲍尔吉·原野《把自己甜死的甘蔗》）

【点评】对甜的热烈崇拜，是童年的情结。特别是经历过“苦日子”的人，更是对“甜”之味欢欣鼓舞，感觉“没白活”的快慰。作者欲罢不能，一连用了十一个排比句，其中不乏比喻，也有夸张、用典、比拟。开头对小时候吃糖时的情景的描述，将甜味这种抽象的事物具体化，以唤起读者“甜蜜”的回忆。

3、鲜美

一大早出门就对付着吃了点包子油条什么的，庄睿早就饿了，反正也不喝酒，直接下筷子吃起来，夹了一条鲫鱼放到口中，一股鲜美的味道顿时通过庄睿的味蕾传到大脑之中，而那小火焖制了五个多小时的鱼肉早已被烧得骨酥肉烂，入口即化，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荷香气。（打眼《典当》）

【点评】这段描写鲜美味道的文字，并未曲尽其妙，但它前有饥饿的铺垫，后有精当的描绘，中间还有加工过程的概述，能够唤起读者的共情，调动平日的经验来补充对“鲜美”的感受。

4、苦味

村里人都知道，嫩嫩的杨树叶儿、柳树叶儿要泡一个白天一个晚上才可以吃。村里的杨树叶、柳树叶可能都认为自己是最苦的那片叶子了。但是村里人知道不是，它们都没有丁香的叶子苦。村子西山坡上的丁香最苦，村里叫它“苦溜子”。我尝过“苦溜子”的叶子，是真苦，是不想再尝到的那种苦，是受不了的那种苦。（崔士学《一株草木站成苦》）

【点评】这是一篇哲理性散文，作者由自然界中植物的味觉之苦，联想到人的生存境遇中所必然要遭遇的种种痛苦、疾苦和苦难。作者发现，村子周遭的很多草木都是苦的；即使是甜的植株，在它们未成熟时也是苦的；果实是甜的，蒂却是苦的；把一棵草嚼在嘴里，尝到的往往是苦：为什么几乎所有的植物都喜欢酝酿和收藏苦，值得思考。作者用比较和层递的方法，最后写“苦溜子”，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强化了作者的情绪。

5、辣味

五味中，我格外钟情于辣。

酸有小嫉妒，甜有小缠绵，苦有舌尖上的微涩，咸是大众的，只有辣，是分外纠缠的小情人。明明是怕她，明明是不敢惹她，她俏，她野性，可贪的就是那一口，吞下去，真辣心呀，得热辣半天。之后，是百转回肠的动荡，心里纠结着、疼着、辣着。……辣有一种最原始的冲动，如莽撞少年。吃辣的人脾气不好，但骨子里是古道热肠，辣还有一种横行霸道和横冲直撞，火辣辣，我喜欢这个词。根本是不由分说，一口，要了命了。（雪小禅《风物人间》）

【点评】这是一段抒情色彩很浓的文字，但你不能否定它也是描写。将五味中的酸、甜、苦、咸来衬托辣，就是一种间接描写。这几种味道都是“小嫉妒”“大众情人”，唯有辣是分外纠缠、难舍难分的“小情人”。在这里，比喻和拟人也难舍难分了。“食辣族”读后，定会拍案：好的就是这一口！

6、生柿子的味道

如何才能形容一只没有烘过的柿子的味道呢？初时是有些甜意的，那甜味中透着一缕青涩，单等三口两口吃了下去，嘴唇、口腔像是打了一大管麻药。像有天大的冤屈无处诉说，像世界末日来临前的恐惧扼住咽喉，不能呼吸，亦无法甩脱这梦魇般的悔意和错觉。（宋长征《柿子所见》）

【点评】湖南作家宋长征是“当代散文怪杰”（邱华栋语），所写乡村物事非常贴近生活。他写柿子，将比喻和夸张融合在一起写，表现出味觉的变化，把生柿子酸涩难忍的味道形容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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