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之船

——致王爷庙的那条船

■ 忆 清

原本该航行在水面上的船

突兀地在草原上出现

它神秘而惊艳

引领了一个秋天的盛会

人们似乎乐于无事生非

乐于增添一道茶余饭后的谈资

仿佛不知道这天外来客这未知之船

就足够孤陋寡闻

人们趋之若鹜

这不可多得的侥幸降临

争相风尘仆仆地去朝拜一艘搁浅的船

只去一次

相逢即离别

看它以斑驳锈迹染红晚霞

呈未知之姿  横槊天地

它不似诺亚方舟

带着对新世界的重新组装去开疆辟地

也不似《老人与海》中的帆船

一身褴褛  见证鲨与人的筋疲力尽

它在鄱阳湖的烟波浩渺间

在干涸见底的湖底腹地

无辜般地搁浅

透出一种被时光遗忘的宿命感

折射出扑朔迷离的光

对于一艘停驻的船

停驻着  就不再是一个具有辩论的问题

成为一次偶然事件的历史闪现

也不过是人们捕捉到了驶出航道之外的

有了一种另类的令人着迷之处

事物的美常常在于跳出寻常

现在远行不再成为当前考虑的事

暂时的

它驯服地安宁于人们对它寄予的热望

人们是多么渴望能随意地与一艘巨舵般的大船  亲密接触

摸摸它的锚  用脚步丈量它的腰围

甚至去攀爬原本该是波浪环绕的船体

船在此刻成为一艘做成了标本的船

也许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个

人一旦意识到这一点

就会在最深的夜里

回想这一生所经受的沧桑与苦难

当暮色降临

当大雾弥漫

当人潮如潮汐般汹涌而来

又飞絮般散去

当雨水一再地没有如期而至

这艘未知之船

将继续舍弃漂泊

卸下跟随一程沉重的锚

犹如卸下这沉重的一生

终于在风烛之年

寻到一处水草丰美之地

然后潜心等待来年的春水  将之覆盖

连同传闻一起陷入湖底

消失在日升月落的人世间

自此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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