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九江师专
■ 景玉川
九江师专是我的母校,在这里我度过了三年的大学时光。1978年4月25日,江西师范学院九江分院更名为九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那一年,我从工厂考入刚成立不久的九江师范专科学校。
这所新成立的专科学校,校址在三里街(原九湖路二号),是将建成不久的九江师范全部接收过来,由中专升级成了大专。学校占地面积小,仅有一座四层教学楼,后面是几栋三层的学生宿舍与老师们的住宅楼。图书馆也很小,藏书不多,没有可以供人阅读的地方。阅览室远离图书馆,设在教学大楼一侧的一座防空洞内,防空洞外是我们上体育课的操场……
那时候,读大学是中学生的梦。1977级是“文革”后第一届大学生,我们1978年入学的人属第二届。在高等教育的领域内,较之于博士、硕士、本科,专科属最低层次。尽管如此,但当过农民、渔夫、矿工的我,偌大年龄能有机会入大学念书,不论专科本科,对我来说,都已经是天大的幸事。所以入学后,我从未过多关注当时学校的周边环境、规模大小、生活状况、学习条件。此次为写文章,我翻找了当年的日记,却只找到了1980年时的日记,那时候我念大二。
九江师范专科学校只设有中文、外语、数学、物理、化学、体育、美术几个专业,基本上是一个系(科)仅一个班。中文与数学班的人数似乎多一点,大概因为那时文学在社会上的影响较大,数学系人多则可能源于作家徐迟刚刚发表了关于数学家陈景润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引发不少青年想当数学家。
学生宿舍很挤,七八个人一间寝室,室内高低床,整栋楼没有卫生间,上厕所要到外边。食堂的伙食也不怎么样,菜少有荤腥。如果提前得知这一天有好菜,同学们则呼朋唤友,争着去食堂排队。校园小,建筑显得密集,教室、宿舍、食堂相距很近,这也方便我们少走路。
那几年,学校经常停水停电,下雨天遍地泥泞,行路艰难。学校新建,校园内没有什么树木,花卉更少。夏日天晴,太阳如火,建筑外没有可以遮阴的大树……尽管条件简陋,生活艰苦,但学生们似乎无暇顾及这些,校园里总是洋溢着欢歌笑语,充满了青春朝气。我们七七级和七八级的同学平均年龄较大,尤为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所以学习大都刻苦认真。晚自习时,学校常常停电。但停电后,每间教室里立即亮起一片闪闪的烛光。英语班的男同学与我们同一栋宿舍。入学之初,每天下午课后回宿舍,整栋楼都会响起他们唱的字母歌:“ABCDEFG”,时间一长,连我也会唱了。
那时“文革”刚结束,人们思想解放,社会充满希望,师生们思想更是活跃。各班文学社团蜂起,学生们纷纷自办刊物。我们班一些同学组织了“叮咚文学社”,《诗岛》是他们的油印刊物。校园道旁的宣传栏上,常常见到许多不同内容的讲座预告,还有征文及各类比赛的消息。学校的文艺演出,也曾在全省会演中获奖。学校周末有时也放电影,当然是在露天。记得一次看电影,记不清片名,但影片中的一首《泉水叮咚响》插曲,顿时激发了我的灵感,于是回教室写了一篇小说,发表在省文联主办的《星火》杂志上。
那时,校园里洋溢着笑语欢歌,学子们胸怀天下,纵论时政,品评人物,不乏“粪土当年万户侯”的胸襟与气魄。七七级和七八级的同学们,有较好的文化基础,又有丰富的社会阅历。尽管居所简陋,衣着朴素,生活清苦,但并不妨碍这些学子们志向高远。他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慷慨激昂,其勃勃英气,不让神州名校。
好学之风在阅览室也可见一斑。那些年防空洞充当的阅览室虽然寒酸土气,但每天下午只要开放时间一到,里面很快就座无虚席。阅览室订阅了多种报纸杂志,有很多是外面不易见到的。阅览室的管理者是个年约二十岁的青年。这个小伙子管理认真,铁面无私,我在日记里找到了一则关于他的记述:“阅览室的管理员是个小小的‘独裁者’,他不允许一个人拿两本杂志,有空位子时占位子的人必须坐下,不能站着。阅览室关闭前,他会用一块木砧在桌上用力拍打,像古时审案的官长,我们笑那是他的‘惊堂木’。这位拍‘惊堂木’的小老弟喉咙大,讲话颇呛人,常让对方哭笑不得。比如他教训不按他意志办的同学:‘你们是大学生吗?大学生就要像大学生的样子!’如果有人同时拿了一份报纸与一本杂志,他便要干涉。那人解释:‘我等一会都要看。’他毫不容情地反驳道:‘你有四只眼睛吗,能同时看报又看书?’如果你还不服,他便拉住此人说:‘你这人真不是东西。走走走,我们到教务处去!’人们常被他搞得没有办法,不好再与之争辩……”
多年过去了,不知那个年轻的“独裁者”现在何处?还是要感谢他,他将防空洞里的阅览室管理得井井有条,满足了我们那些年来对知识与信息如饥似渴的需求。
1980年,我已经是大二了,再过一年就将毕业,因国家建设百废待兴,学校的硬件建设还是显得很慢。这一年我的日记里记了这样一件事:“五月里一个星期天,我原来工厂里的两位朋友来看我,因为彼此交情很好,所以他们说话很爽直而随便,也不乏幽默。我领他们到了宿舍,一进门,一位就说:‘这也是大学生宿舍?就像个民工棚!这样的地方也能出人才?出鬼?’我只好笑笑,无言以对。寝室里乱糟糟的,实在没有什么看头,于是我带他们出来走走。但那时校园既无亭台楼阁,又没有花草池塘,没有一处可以让人停步欣赏的地方。于是我引他们到了体育场。体育场在充当阅览室的防空洞前,阅览室周日不开放,体育场静静的,旁边搭了个芦席棚,但棚内空空。朋友见了又说:‘这就是你们大学的体育棚?一件体育器材都没有,像什么话!’他们环顾四周,笑道:‘你看,一片荒芜,这也是大学!’”
当年学校简陋虽然让朋友失望,但在这样的条件下,七七级、七八级、七九级三届学生中还是出了不少栋梁之材,很多人考上了硕士、博士,无论在政界、学界、文化界,都有崭露头角的九江师专毕业生。在九江地区中学教育的天地里,师专毕业的同学们更是撑起了九江中学教育的一片绿荫!尽管我毕业后一事无成,但仍然感激母校,因为进师专是我人生的转折,改变了我的人生道路。在“民工棚”里三年,让我感受到一种文化的充实。
三年匆匆,读书时每天奔走在宿舍、教室、食堂之间,我没有留意过周围的山水风景,也没有留下过一张个人照片,说来非常遗憾。那栋四层教学楼,我只熟悉我们七八级中文班所在的二楼中间大教室,三楼四楼好像从来没有上去过。校门外是一条北连三里街,南通我家乡星子县(今庐山市)的砂石公路——九星公路。那时没有今天车流如织的长虹大道,也没有宏伟的长虹立交桥,校外是一派乡野风光。
毕业后,我也曾几次回过母校,每一次都感受到母校有所变化。昔日简陋的校园,经过一届届学生与老师的努力,已变成高楼巍然,绿树成荫,花木扶疏,越来越有高等学府应有的书卷之气。
九江师专建校之初,师生们“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渐渐使校园变得像个大学的样子,成为九江市教育史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留下了满园书香和历史的记忆,足以激励和教育一代又一代的后来学人。
为改善浔东板块教育现状,九江市委、市政府将九江学院浔东校区(原九江师专)移交同文中学并挂牌九江学院附属中学。5月12日,九江市同文中学浔东校区暨九江学院附属中学成立。“从此萧郎是路人”。母校已属他人,作为九江师专的学子,听到这个消息,我有些遗憾。以后,大家就只能在资料中回忆,这里曾是当年九江的最高学府——九江师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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